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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苇山河谣】
作者:奶茶当酒
2025年2月5日发表于pix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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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狂风 (上)
圆月当空,韩世忠洗了把脸,准备合衣就寝。
“韩校尉!”
门外有人来唤,韩世忠还未躺平复又坐起,两手扶于膝上,朝外头匆忙走来的小卒提醒道:“我只是陪戎副尉,再莫如此称我。”
小卒连忙应好,指着门外道:“不好了,极天城的人尽涌入城里了。”
极天城?
韩世忠浓眉拧紧,怎往常都是自己去惹,今日反是他们来闯了?
推门出去就是城楼,往下一望,黄沙戈壁之上,果然有星星点点人头在窜。
“如此稀散?城内可有伤亡?”
小卒答道:“未有伤亡,只是蹊跷,怕夏国有诈。”
韩世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旁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小卒却是不同,如果是为了邀功,怎么也不会先把这事报告给自己才对,当是有话要说。
“你可是探到了些什么?不妨直说。”
小卒笑了,一副没看错人的表情:“听说是极天城跑了主母,厉刃川下令,务必搜得主母下落。”
“主母?”韩世忠心中一震,“莫不是百岁荣?白鹿庄的百岁荣?他,逃了?”
小卒笑而不语。
韩世忠若有所思,拳头无意识地轻敲城墙砖:“将此事禀告刘统领,顺便通知守门的弟兄,凡是发现行迹鬼祟之人,一律拦下,若要抵抗,当场射杀。”
小卒抱拳答应,转身就要走。
“等等”,韩世忠虚着双目好生打量着他,对方黑面方脸,年龄较自己略长,目光坚定清澈,绝非凡夫,“你唤何名?”
小卒抱拳一礼,不卑不亢:“姓岳名飞,字鹏举,河北急调,现于陈秋实将军帐下。”
韩世忠点点头,捉住对方手腕并肩而走:“我与你同去。”
……
静江府,广陵别院,赵构倚在赢曜怀里惴惴难安。
赢曜下身微微抽顶,问道:“王爷在焦虑什么?懿臣愿为王爷分忧。”
赵构体内被那硕物撑满,茎杆上盘桓的青筋刮得他甬道阵阵颤栗:“我只是……担心太子……兰州一役大败,父皇震怒,我恐他惊觉。”
赢曜勾着唇角,宽慰道:“大可趁胜追击,如今皇上心中已然起了分别,王爷不如放开手脚,大宋千秋盛世怎可交予庸碌之人,王爷才是继任大统的不二人选。”
赵构心中其实早有主意,不过是想借赢曜的嘴说出来,假意问道:“懿臣可是有什么计划?”
“辽国侵占我燕云十六州,已成大宋心病,若王爷能收回燕云十六州,这旷世之功奉于皇上面前,太子之位,也只形同虚设。”
赵构怎会不心动,只无奈叹气:“这话说得容易,收回燕云十六州不比打趴太子轻巧。”
“从前是不容易,如今王爷却有大好的机会。”赢曜抽出硕物,取过绢布擦净上面体液。
“何机会?”
“辽虽尚武,耶律延禧却是个昏庸无能之辈,小姑传来消息,说阿古达见辽帝,帐前受辱,女真部已生反意,王爷不如趁此机会与女真合作,辽国现下只如病虎,我们只用堵住病虎逃生之路任由豺狼围杀,当可坐收渔利。”
“这……”赵构心中打鼓,一时无法定夺,“若是女真部胜了还好,若是败了……不是凭白招惹疯虎,被反咬可如何是好?”
赢曜心中冷笑,赵构与完颜旻私交许久,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不过有心无胆。
“王爷放心,辽国必败无疑。”
“哦?懿臣为何断言?”
“完颜旻怎会在这时突然发作?辽帝再是昏聩也不至于当众羞辱一部族长,况且女真势大,乃辽国砥柱,不过完颜旻处心积虑,终于借题发挥而已,火既已经点起来了,我大宋添把柴不过举手之劳,与女真联手既能除去辽国一头疯虎,还能趁机要回燕云十六州,这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千秋之功送于王爷面前,王爷可要把机会握紧在手里才好啊。”
赵构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仿佛已经看见千秋霸业,自己君临天下,他喜不自胜:“好,很好,就依懿臣所言,本王明日就着手来办,不过……”
“不过什么?懿臣愿为陛下除去一切障碍!”
赵构微笑着反身撑在赢曜胸口:“不过西凉传来消息,说极天城的主母逃了。”
赢曜心中咯噔一声,头皮发紧:“他……逃了?”
“太岁回了中原,不知又要闹出多少变故,若是他回白鹿庄寻仇,我们与女真的计划恐要被他搅黄,我知道,他是你师弟,你们既有同门之情又有竹马之义,不过,儿女私情面对千秋伟业,总要做出取舍和牺牲,懿臣现为临月阁主,心中当有计较。”
怎偏偏是这个时候……赢曜心乱如麻,只能随口应承:“王爷放心,懿臣定竭力阻止岁荣回白鹿庄。”
赵构笑着摇摇头:“非也,不必阻止,让他回白鹿庄,我早已知会九莲山,现怕是人已在去白鹿庄的路上了,届时,守株待兔便好。”
“九莲山?王爷是请了神尘?”
赵构微笑起身,细长的眼中满是精光:“李若水与童贯联手亦惨败于他,可小瞧不得,漫天神将拿不住猴子,我便西请如来便是。”
赢曜喉咙发干,胆颤地问出那个他不愿提及的名字:“王爷是想?难道……”
“正是灵宝大法师。”赵构笑意渐盛,“百岁荣,非死不可。”
……
庆州郊外,历天行拦住了黑铠剑客的马。
天行双手扶着腰间双刀,峻声朝剑客道:“孟章神君,百岁荣已是我极天城的人,岂容你轻易带走?”
果然如岁荣所料,厉刃川之狡诈,定会猜到他不会直回白鹿庄,竟真派了历天行到回泰山府的必经之路守株待兔。
太极推起面罩,露出刀锋般锋利的下颌,他身形挺拔,与五老峰上那般狼狈判若两人,黑铠剑客不屑道:“少主是我泰山府的少主,什么时候是你极天城的人了?”
历天行一身黑皮劲装,宛若皮毛油亮的黑豹,他懒得与太极争执,只朝马背上那个做宋兵打扮的少年道:“跟我回家,我不想伤人。”
少年埋头不语,太极却笑了,他成名以来,还未被人如此轻视过,当即把剑匣往地上一跺,冷笑道:“好大的口气,我且看你要如何伤我。”
天行亦不废话,双腕一翻抽出腰间双刀,双刀旋如满月脱手而出,嗡嗡震响直朝太极而来。
太极冷笑,作为兵器专家,与他对使兵器,简直自寻死路,太极手指一勾,袖中激射出两道铁丝叮的一声将空中疾旋的弯刀钉住,五指连弹如拨琴弦,弯刀在空中一滑,竟又倒飞了回去。
天行却也不慌,迎着飞来双刀,两掌轻拍,借力跃至半空,天罡地煞掌凌空劈下,内力之浑厚,本无形的掌力竟扯出了残影。
这以力破巧着实让太极始料不及,原来兵器只是幌子,那道刚猛掌力击在黑铠之上,当的一声,脆如钟响。
太极被掌力推得倒撤几步,顿下身形,低头看了一眼,方才那惊天动地的一掌,寂冥宝甲连个印子也没留下,毕竟这身黑铠连干将莫邪也伤不得,不由冷笑:“这便是天罡地煞掌?打打蚊子尚可。”
话音刚落,太极手腕轻抖,铁丝拉动剑匣应声开启,一道寒光闪过,一柄薄如蝉翼的青锋剑已然在握。剑身流转着碧蓝荧光,犹如秋水横波,太极踏风而行,剑势如江河奔腾,直刺天行胸膛。
孟章神君号御兵之神,剑匣之中尽是天下名剑,每一把剑皆使不同的剑招,招数百变诡谲能利用名剑特点将威力发挥值最大。
天行不敢大意,双足猛踏地面,身形瞬间后撤数丈,同时左拳如山崩般向前轰击,拳风呼啸,竟将剑气冲散,逼得太极不得不收剑回防。
太极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手腕再翻,剑匣中又抽出一把厚重巨剑,剑身赤红如火,炽热剑气蒸腾,仿佛能熔金化铁。他挥舞巨剑,力劈华山,剑势狂猛霸道,欲以力破巧。天行嘴角微扬,体内内力激荡,双臂肌肉如铁石般隆起,硬接这一斩。金铁交鸣之声震耳欲聋,剑气与拳劲交织碰撞,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气浪,冲击四周草木,落叶纷飞。
然而,天行并未被这股大力压倒,反而借力跃起,凌空翻转,右腿如鞭般迅猛抽向太极头部。太极食指一挑,剑匣中再换一剑,此剑短小精悍,通体银白,闪烁着冷冽寒光。他手腕一抖,短剑如电光闪烁,精准格挡下这一腿,同时剑尖弹射而出,如毒蛇吐信,直取对方咽喉。天行身形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过剑尖,同时左掌如刀,斜切太极持剑的手腕。
太极剑匣再开,一柄翠绿长剑宛若青蛇,一握那剑,他身法再变,灵动剑法行云流水,绵绵不绝,剑势连消带打,直逼要害。
两人你来我往,剑光拳影交织,时而剑气纵横,时而拳风呼啸。太极那只剑匣之中好似另有洞天,数不清的宝剑轮番出鞘,配合千变万化的剑法,简直难以招架。天行自知难以以招数对抗,则以内力为基,有轮回先天功源源不断的内力加持,普通拳脚招式竟也不落下乘。
二人过了上百招,竟分不出胜负,天行只以为他有轮回先天功,实力早已今非昔比,却不想这孟章神君竟然如此难缠,一身寂冥宝甲刀枪不入,掌力更是伤不了他,剑匣之中兵器之多,简直匪夷所思,层出不穷的新奇剑法只怕是打上一年也不会重复,这样的对手,太可怕了,一想到这样可怕的对手,竟只是泰山府君的家奴,天行竟生出一种无力感。
天啦,当时岁荣是怎么打过李若水的,那得何等的天才,简直不可思议。
不对,马背上那人,不是岁荣!
如此念头一起,天行不再想与太极争个高下,脚下一蹬,直冲马背而去,太极一剑刺来,他躲也不躲,锋利剑刃轻松割破天行劲装,却伤不了他的皮肉。
天行长臂圈住小兵凌空疾旋,宋兵头盔落地,现出一张陌生且恐慌的脸。
太极轻拍剑匣,散落一地的宝剑尽数收回匣中:“现在发现,已经晚了。”
“你!”这样的主意,必然出自岁荣之手,天行撒气般将小兵丢在地上,那小兵是太极顺手捉来与岁荣身形相当的诱饵,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太极笑道:“你们以为我自古井之中救出少主,必会带着少主一起行动?只可惜,厉刃川能猜出少主能逃走的所有路线,却唯独算漏了少主对厉刃川的了解,一个人再聪明,被了解透彻了,也就不聪明了。”
“不可能……他能去哪儿?所有路线皆有我极天城的眼线……是化身大法……灵燕,教了他化身大法!”
太极拍了拍天行的肩膀,叹道:“极天城对我家少主如此上心,泰山府很是宽慰,不过,少主想走,总是会走的。”
历天行挥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咆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他会死的!”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我更尊重少主的决定,他是泰山府的主人,我只能言听计从。”
天行恨得咬牙,摇头怒斥道:“愚蠢!你以为极天城是想占有岁荣才一直拦下他吗?”
“我明白……你们是在保护他……”
“你不明白!他不能回白鹿庄!白鹿庄会杀了他!”
太极微微一怔,面罩下浓眉皱起:“不会,白鹿庄做不到。”
历天行气笑了,怒道:“那灵宝大法师呢?”
“他?怎会?”太极心底升起一股寒意,怎忘记了,还有这个人的存在……
“如今三清已去其二,天下再没有他的对手,岁荣身负河图洛书,已然怀璧其罪,你当我们守着他是害怕他将白鹿庄闹出个什么风雨?他能做些什么?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
太极手心出汗,他一心只想救少主:“你说……灵宝大法师会出手,可有依据?”
天行闭眼,长叹一口气:“探子传回消息,灵宝大法师已于两日前动身前往白鹿庄了。”
“……”太极心虚,噤声不语。
“如今之计是赶快拦下岁荣!你快告诉我他究竟去了哪里!”
“我……我不知道……”太极蹙眉苦思,岁荣跟他到了庆州后就不见了,只吩咐他到延安府引开极天城的眼线,“少主好像说要先去找什么熟人?”
“熟人?他自小生长在白鹿庄,在庆州有什么熟人?”天行百思不得其解,庆州,民不富,兵不强,也无甚门派,他能有什么熟人?
“不,庆州有白鹿庄的熟人……”太极回想起来,继续道:“长风镖局就在庆州。”
“长风镖局?”
“对……天下第一总镖头董烁扬名武林的长风镖局。”
……
官道之上,两匹黑马拖着货车叮叮当当前行着。
敞开的货斗上铺着厚厚的干草,干草上码着三五农具和两节香肠,一个老妇人正躺在干草垛上呼呼睡着大叫,货车颠簸,晃起她一身臃肿的肉浪。
一个黢黑的少年穿着短打坐在前头赶车,眼看要出城门,少年跃下马车,牵着马儿排队通行。
“去哪儿?”守卫例行盘问头也不抬。
“矩州。”少年熟练地在通行簿上登记,又奉上税金。
“西北人?”守卫听他口音不对,抬眼打量着他,“过所文书拿出来看看。”
少年鞠笑着摸出文书,恭敬地交到守卫手中。
“庆州来的?这可不远啊,到矩州去做什么?”
少年身子侧了侧,示意守卫看货斗上躺着的老妇:“俺大妈妈累病哩,俺带她去矩州看大夫。”
“矩州?是去桐杳医馆么?那可不好排号,我家大姑去年过去,至今也没排上号……”
少年自短打中摸出散碎银子小心塞进守卫手心:“排上哩,前年就约过哩,所以才赶过去。”
守卫手心握了握,被少年的“孝心”打动,也不多问了,收起长戟示意放行。
顺利出了城门,少年翻身上车若有所思,质朴的笑脸自跃上马车那一刻又变回了冰冷,再过两城便是矩州了,跑完这趟镖,他就有钱做些生意了,思来想去,他还是想请两个镖师,重振天下第一镖局的威名。
鼾声停,董天翔知道老妇醒了,一边御马一边偏头汇报行程:“大妈妈,还有三城就到矩州哩,不过今天得在驿站歇一晚,马儿得喂草料,都跑不动哩。”
老妇伸了个懒腰,轻拍车身,身姿灵巧翻到马车前头与那少年并坐,老妇鸡皮鹤发,满脸褶皱黑斑,老得不像样子,唯独双眸如剪秋水,生动灵气倍感突兀,这也就是岁荣为何出入城时必要装睡的原因,他的化身大法还太过粗浅,做不到灵燕那般随心所欲千人千面。
“嗯……那个,大妈妈,您先前垫的盘缠都用完了哩,你看住店吃喝的银子,过关打点的银子……”
这小子真是钻进钱眼儿里了,一路上动不动就在哭穷。
岁荣拈着一片金叶子在黑小子面前晃了晃:“银子可以给你,可是你这小子实在不够意思,咱俩相伴赶了半个月的路,一句掏心窝的话都不肯与我说。”
董天翔看金叶子又被老妇揣回衣襟,急了:“大妈妈这是说啥话哩嘛,俺对大妈妈伺候得哪样不尽心尽力?马跑瘫了还是俺拉着马车跑来的嘛。”
岁荣笑嘻嘻问道:“那我问你,你爹是叫董烁不是?”
黑小子微怔,神色僵硬点头说是。
“你爹去处你可知道?”
黑小子脸色愈发难看,冷着脸道:“大妈妈不要问了嘛,俺不要银子了就是。”
岁荣自腰间抽出个荷包,掂了掂,里面传来哗啦啦的响声。
“银子实在还是过去实在?”
董天翔犹豫了。
“我不知你爹这些年如何,但你娘如何辛劳你自己是看在眼里的,你当大妈妈真就非图你这敞篷马车坐着安逸?”
“俺……大妈妈,你知道俺爹?不,俺是说,董烁……”
“知道一些,但不多,所以才要问你。”
“你是俺仇家?”
岁荣翻了个白眼:“算钱的时候你挺精,你见过捧着银子砸死仇家的?”
“嘿嘿……没有。”董天翔憨厚地摸着后脑勺,“那,大妈妈你问吧……俺都告诉你。”
“你爹为何隐退江湖?去向你可知道?”
董天翔一提起他爹,又开始闷闷不乐,但为了那袋子金叶子,他还是硬着头皮回忆道:“都怪俺爹……不是,俺是说董烁!他在镖局里藏了一个辽国人,说来也怪哩,那辽国人前脚进镖局,衙门的人后脚就上门来搜……后来大打出手,来了一个很魁梧的大太监……那个太监太强了,俺都没见他抬手,好几个镖头当场就掉了脑袋,然后衙门的人就抓了俺们全家,说俺们通敌叛国……”
岁荣眼珠子一转,心里串了七七八八,那大太监定是童贯无疑,童贯定是以董烁家人要挟,才让这天下第一总镖头甘心做了康王府的看门狗,着实可怜。
只是……为何呢?董烁为何要藏一个辽国人?
“那辽国人你可记得是何样貌?”
董天翔摇了摇头:“不记得,俺那时候太小了,根本没看清……只听衙门的人说他是辽国人,究竟是不是的……俺也不知道。”
岁荣将装满金叶子的荷包丢给他,也不再问了。
车行十里,终于得见一处驿站,天色渐暗,驿站前的茶摊还没撤,竟然还有人在说书。
“哎!大妈妈!有说书先生!今晚不仅能歇脚,还能听书!”董天翔兴奋异常,他生长在庆州,说书人可是逢年过节都见不着的稀缺。
哼,这荒村野店的有人说书?等于深山老林有人卖菜。
黑小子生怕说书人走了,牵着马儿一路小跑,驿站里迎出小二帮他将马系在桩上,黑小子新得了一荷包的金叶子,出手也是阔气,自腰带中弹了个碎银子给那小二,吩咐他加满上好草料。
岁荣蹒跚而来,与那说书老儿坐在一起朝董天翔骂道:“笨蛋小子!财不可外露,你非得有人把你抢了你才心安?你说是吧?崔老。”
黑小子吐着舌头忙把钱袋收好,却看那说书的老儿忽然起身一揖到地。
岁荣挑着眉毛也不搀扶,冷笑着看他:“崔老这业务做得挺广啊,晏城待不住跑到恭州来了?”
老儿兀自起身,鞠笑道:“少爷果真一点没变,口才凌厉不减从前。”
董天翔一时迷惑,怎那个老爷子叫大妈妈少爷?不应该称老夫人才是吗?心觉蹊跷,连忙躲进驿站暗中窥视。
“我师哥派你来接我的?”岁荣早就料到白鹿庄的人会知道自己逃出极天城的消息,所以只用到了矩州等人来接就好,却不想还不用到矩州就有人候着了,来接的竟然是白矾楼的崔老头。
崔老头儿笑着摇头:“老儿是来劝少爷回去的。”
岁荣神色一冷:“回去?回哪儿去?”
“回极天城去。”
“哦~”岁荣打量着他,手摸向荼蘼枝,“我只知道崔老是宴君楼的人,不想,还跟极天城有关系?”
崔老头神色微变,郑重道:“老儿至始至终都是白鹿庄的人。”
岁荣也懒得与他打机锋,开门见山道:“是么?那白矾楼中全是宴君楼的眼线,偏偏你是白鹿庄的人?啧,你这大白鹅是怎么藏在鸡圈之中的?”
老儿也不解释,只问道:“少爷怎知白矾楼中全是宴君楼眼线的?少爷何时知道的?”
岁荣掏了掏耳朵,不屑道:“未免太明显了些,我与大师哥那档子事,白鹿庄上下心照不宣,凡撞见的都生怕看到,避之不及,唯那店小二,生怕看不到,我刚杀了他,沈星移就出现了,俨然一副对房中发生的事了如指掌的模样,换做崔老,要如何联想呢?”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小太岁,我就说泰山府君的儿子不会是个只会撒泼耍赖的庸才。”
岁荣郑重地朝他拱手道:“岁荣敬重崔老,还望崔老放行。”
“白鹿庄已不再是少爷的白鹿庄,老儿不能放您回去。”
岁荣心中本就疑窦丛生,听他如此说,更加不安:“可是庄里发生了什么?是我师哥?还是我爹?”
老儿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褐色长衫拖在地上直与地面长在了一起般:“少爷回头罢。”
岁荣一甩衣袖,一身行头尽数落地,鹤发鸡皮的老太转眼间变回了青衣少年,岁荣手持荼蘼枝横指老头:“我是白鹿庄少主,白鹿庄即便现在已成刀山火海,我也非回去不可!”
语罢剑影暴涨数丈,漆黑剑身与昏暗天光直融为一体,只听得耳边嗡嗡蜂鸣,剑气震得漫天碎屑扬起。此技只震慑,岁荣不想伤人。
崔老头儿双手一合拢入袖中,霎时衣袍无风自鼓,一道飓风平地刮起,越来越急,板凳桌椅被刮得东倒西歪,狂风打在岁荣脸上好似小刀在划。
岁荣大吃一惊,原想手下留情,不想这老头儿竟然深藏不露,这样强的内力,岁荣平生所见,他可排进前五。
“少爷,回头罢!”
老头儿的声音顺着狂风在岁荣耳边盘旋,岁荣运起内力抵抗,却只如风中枯叶,站稳都难。
“我!不!”岁荣被狂风逼退两步顿住身形,气运丹田,一掌托天,一掌兜地,元神通明掌逆风轰出。
掌风强横似蛟龙入海直冲漩涡,崔老头儿轻身后跳,两掌托着岁荣的通明掌力轻轻一揉,蛟龙被他和面一般化了个干净。
“怎会……”岁荣简直难以置信,这老头儿使的是什么功法,实在邪门儿。
老头儿两掌托至胸口,狂风更盛,卷起石粒飞沙,遮天蔽日,驿站闭门闭窗,在狂风中摇摇欲坠。
岁荣双臂掩住面门更是节节败退,想施轻功逃跑双腿却好似陷入泥潭不能自拔,想运气抵挡,双臂沉如灌铅不听使唤,这样强大的压制力,连李若水也未曾给过,然而这老头儿,仅仅只是在催使内力而已。
“少爷,您若再不回头,这狂风灌入七窍,可是会将您撕碎的。”
岁荣耳膜果然胀痛,隐隐觉得有甚湿热之物顺着耳垂滴落。
“不!回!!”岁荣右脚蹬住地面,将内力散入周身,丹田空虚不做抵抗,反将狂风纳入体内。
老儿一惊,以为他要自残,急忙撤力,狂风刚刚散去,一道黄龙却直扑面门而来,老儿塌腰下旋,危险避开,岁荣紧随黄龙之后击出一掌,这掌势大力沉,运足了空明掌力,老头躲无可躲只能抬掌硬接。
噗地一声闷响,两掌相向荡出一圈气浪,登时将驿站的旗杆斩成了两段。
这下该赢了罢?
岁荣如此想着,却听老儿发出桀桀笑声,满口赞叹:“聪明聪明,少主早该用元灵真炁来对敌才是。”
老儿一掌与他相对,一掌撑着地面,地面自掌心蛛网般裂开两丈,竟是把岁荣十成掌力全都导入了地中,岁荣一阵头皮发麻,错愕间,老儿变掌为爪,勾住岁荣手腕一顶,岁荣瞬间周身无力,手腕如万针在贯直喊饶命。
崔老头轻轻一送,岁荣被他推回数步。
“回去罢……”那老儿再次将双手拢入衣袖,再看地上脚印,方才一番比试,老儿脚步竟然没有移动一寸。
天啦,岁荣生平头一次感受到了无力感,面前这六尺老儿立在道路中央,就像一道绝断天地的高山,这就是个什么怪物?
“太白星!休拦我少主!”
眼看日沉西山,天际飞来一道人影,岁荣还以为是太极,却看那身影急速落下直冲老儿,老儿身形一晃,长衫卷起沙石直挺挺与他对撞而去,两道影子一击即分,稳稳落地。
“天乙?!”岁荣又惊又喜,总算是见到了自己人。
天乙强咽下一口翻腾的浊气,将岁荣护在身后与老儿对峙而立。
崔老轻抚三尺白须,笑道:“执名神君,多年未见,实力更胜从前。”
天乙显然对这老儿颇为忌惮,确还是礼貌地拱手道:“泰山府与九曜星井水不犯河水,不知前辈为何阻拦我少主回白鹿庄?”
九曜星?这个在白鹿庄眼皮底下说了一辈子书的糟老头子竟然是鸿蒙宗的九曜星?
“执名神君误会了,老儿并不代表九曜星,拦住少爷只是受人之托。”
天乙冷笑:“临月阁主竟有这么大的权力?连九曜星都能驱使,难怪赢曜非当这个临月阁主不可。”
“非也,老儿只是感念白鹿庄恩情。”
“天乙!莫与这老头儿啰嗦!我倒要看他有何本事拦路!”凌空又落一个身影,一身杏黄,娇俏如仙。
“月蔻!!!?”
月蔻看了眼岁荣,强忍住眼泪,与天乙并肩而立:“太白老儿,我不管你受谁之托来做这挡路狗,我只知道泰山府的规矩就是见山开山,见河填河!”
泰山府四灵神将到了两位,崔老头儿心中也打起鼓来,只好言劝道:“少爷既是你泰山府的少主,二位身为泰山府君护法,更是要劝住少爷才对,白鹿庄已成龙潭虎穴只等少爷去闯,你们为何还……”
“闭嘴!”月翘震怒,指着老儿破口大骂,“好一个正直正义坦坦荡荡!白鹿庄有难时你这正义之士身在何处?哦~我想起来,九曜星正忙着对你们恩重如山的白鹿庄下毒!你们这群满口仁义道德的武林正派正忙着逼死我家主人和老爷!”
岁荣脑袋好似被闷棍敲了一记,嗡嗡作响。
“月,月蔻?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月蔻一怔,转过身来:“……少爷……”
岁荣四肢僵硬,懵懵地去扒月蔻的肩膀:“什么叫逼死主人和老爷?什么意思?”
月蔻见他这样,再绷不住,扑在岁荣怀中嚎啕起来:“少爷!主人和老爷……死了……被他们逼死了!”
“不可能……我爹是临月阁主……我娘是泰山府君……你胡说些什么……这不可能……”
“少爷……”
崔老头儿长叹一口气,朝岁荣走来:“少爷……庄主和夫人,确实已经过世了,节哀顺变……”
“节哀?”
岁荣瞪着双眼,瞳孔散开化出血色,嘴角狂抖似笑似嗔。
“少爷?”月蔻只觉得自己抱着一个火球,被烫得跳开,却见岁荣周身腾起汹涌气浪,“不好!少爷走火入魔了!”
“当心!”天乙刚出声提醒,岁荣出掌迅如闪电,五道指印实实地按在了崔老头儿胸口。
霎时老儿如同离弦之箭直射入密林之中,月蔻天乙对视一眼,心底发麻,方才那一掌,不是元神通明掌,而是神尘傲视群雄的须弥孑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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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狂风 (下)
“不好!快制住少爷,真气反噬非同小可!”月蔻使盘云手来擒,岁荣身影快如鬼魅根本拿不住他,月翘又不敢使出十足手段,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天乙更无办法,飞身去扑想用肉身做镣铐,奈何岁荣入魔之后,体内功法他记得记不得的全都爆发,连狐面太子的神行步都使了出来,疾驰在林间飞来窜去如癫似狂。
二人正焦头烂额之际,却听溪流之上传来男声在喊:“百岁荣!杀你父母的人是我!”
这还了得?
发狂的太岁本像无头的苍蝇,一听这话,顷刻化作一颗流星照着出声那处就冲去。
只听“哐嚓”一声惊天雷响,风火相接,震出一团雷暴,涓涓流淌的溪水被两人对撞出的怪力掀到了空中,气浪一卷,溪水两岸的枯草尽都燃起火来。
阴阳混冥功的怪力顺着两人相向的掌心导入对方体内,那白衣公子登时口吐鲜血,五脏六腑都似撕碎。
“赢曜?”月蔻吃了一惊,偏头询问天乙,“他怎来了?他的功力怎精进如此神速?”
天乙面色凝重:“他……练了五蕴神功……”
赢曜反手扣住岁荣手腕,将岁荣不受控制的强横真气引入自己体内,英俊的少侠显然已至极限,俊脸涨成了猪肝色,脑门、太阳穴青筋鼓起,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救人!”天乙脚下一蹬,直冲溪流而去。
岁荣照着天乙抬掌就打,通明掌力疾若白虹,强横霸道直贯天乙面门,天乙飞在空中避无可避,推手硬接,一股急旋之力顺着掌心传来,他的手腕顷刻间便被折了半圈。月蔻紧随而来,一掌托住天乙背心,一掌按住天乙阳关穴,硬生生将掌力顶了回去。
赢曜趁岁荣分神,一把将他扯入怀中,以肉身为锁将他四肢困住,朝月蔻天乙吼道:“莫与他拼!天乙使三分力,点他腰俞、悬枢、筋缩、灵台,使五分力拍他神道、哑门、风府、百会!”
天乙无暇细想立场,只能照办,噗噗几声闷响,岁荣督脉大穴尽数被封手脚又不得挣脱,张嘴就咬赢曜肩肉,犬齿楔入皮肉立马血流如注。
赢曜强忍剧痛提着岁荣凌空跃起:“月蔻使五分烈阳指点他中极、关元、石门、气海,中庭、玉堂、华盖、天突!”
月蔻内力汇于指尖,隔空连打岁荣任脉八穴。
岁荣痛哼,双目依旧血红,周身却使不上力气,就像一只落入陷阱的狼崽。
赢曜肩肉被他死死衔着已然咬穿,额头已渗满汗珠,一张俊脸惨白显然也伤得不轻,他却轻松了不少,搂着岁荣稳稳落地,大手轻拍岁荣背心,就像从前那般宽慰。
“弟弟,快醒醒,我是师哥呀……”赢曜任他咬着肩膀撕扯,嘴唇贴着岁荣耳廓温柔地轻唤,就想无数次清晨叫他起床一般。
岁荣的双眼满是仇恨,狠狠瞪着他,那眼神像要把他撕碎,赢曜好痛,心痛比身上更剧百倍。
“荣儿,师哥好想你……”赢曜抱着他,嘴唇轻吻着岁荣白皙的脖颈,似告白更似哀求,“快醒醒,师哥哪里都陪你去,你要去哪儿师哥都陪着你……师哥什么都依你,任你施为……”
月蔻咬着下唇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她彷佛看见一场暴雪正在击碎竹马,让人观之心揪,触目难忍。
“师哥……”岁荣松了口,干涩的嗓子本能地回应。
赢曜将他抱得更紧,恨不得揉进身体,坚强的男儿终还是少年,他心痛,难受,委屈,他抱着岁荣呜咽不止。
“师哥,你怎么来了?”岁荣双眸恢复澄彻,满眼是泪。
赢曜捋顺他额前湿润的头发,温柔地哄道:“因为师哥想你了……师哥想到你就在附近,师哥想你想得发疯……”
“师哥……”岁荣哭得浑身在抖,“怎么会这样……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赢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只觉得有刀在翻搅:“弟弟……听师哥的,回极天城去吧……师哥会替你报仇的,师哥……报完仇,就来接你回家……”
“不,我要回白鹿庄。”岁荣斩钉截铁。
“你还恨我……你觉得我背叛了白鹿庄……我知道,我也恨我自己……”
“不,我信你。”岁荣双手捧着赢曜的脸,四目相对,“我爹曾经跟我说,我们一起长大,你是什么品行,他们都看在眼里,所以从不怀疑。”
“师伯……这样说过?他都知道?”赢曜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岁荣点点头:“我恨过师哥,但是很快就不恨了,师哥,不要把什么担子都扛在自己身上好不好?我不是需要保护,娇滴滴的小花,我不想师哥再孤身一人对抗这些了,师哥,我陪着你好不好?我们一起面对?”
赢曜的指甲抠入掌心渗出血来,他竭力撑着,还是哭得像条狼狈的狗。
岁荣舔舐着赢曜肩上的伤口,恶狠狠地看着他的眼睛:“师哥,你要忍住,无论再痛都要忍住,既然已经回不了头,那我们就走到底。”
赢曜看着岁荣的眼睛,满是倔强和坚定,那一瞬间他们心意相通,仿佛不用语音便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
“师哥,我不会再问你为什么,你也别问我为什么,我信你,你也信我,好不好?”
他的岁荣,好像长大了,不,岁荣没有变,是从前的自己太过傲慢,总想保护他,其实岁荣才是一直给他支撑,最坚强的那个。
“好,师哥不问。”
岁荣用肩膀顶着赢曜腋下,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天已黑透,驿站中忽然窜出一个漆黑的影子。
董天翔手里抓了个火把,跑到岁荣面前扑地就拜。
“大……那个……大妈妈!求您教俺功夫!”
这个请求,这个时机,简直莫名其妙,岁容却好像早有预料。
“你想好了?”
“想好了!俺早就想好了!求大妈妈收俺为徒!”岁荣的本事他在驿站里瞧得清清楚楚,他也终于明白岁荣为何要他这个从来没有跑过镖的傻小子护送自己。
赢曜不知这黑小子是何来历,只冷眼看他,噤声不语。
“天乙!”
天乙上前抱拳答在。
“你带他回泰山府,倾尽所有教他功夫。”
“这……是!少主放心!”天乙本有迟疑,抬头看岁荣坚定的眼神,太像千寻春了。
岁容看了一眼天际寥落的星子,望着漆黑一片的远方,目光坚定。
“师哥,我们回家。”
……
江陵府,宴君楼, 一只白鸽划破夜空。
沈星移轻身一纵,跃起两层楼高,托着白鸽一兜一送,取下消息,又翻身进了楼里。
“玄机阁”位于宴君楼最顶层,寻常人上不来,玄机阁中央置着九把交椅,围着一个两丈宽的太极圆桌,阁中灯火昏暗,隐有水声,更瞧不出座上之人面目。
沈星移深吸一口气,推开玄机阁的大门,他只凭着记忆走到南方正位,恭敬地将手中信筒奉上:“父亲,太白星传来了消息。”
沈自新接过信筒抖出信纸,两指一搓燃起一束火光。
“信上如何?太白星劝回岁荣没有?”星移情急,一时忘了礼数。
沈自新瞥了一眼儿子,并不责怪,只抬头向其余五人道:“太白星失手了,百岁荣执意要回白鹿庄。”
其余五星皆没说话,沈星移却急了:“怎会?赢师哥不可能让他回去才是?”
沈自新抬手,轻轻在儿子肩上拍了拍:“看来人家早有防备啊,这个小太岁,不可小觑。”
星移心有不甘,这话听在他耳中,比骂他愚蠢还让他难受:“怎会有人如此愚蠢!明知死路还非要去找死!”
荧惑星笑道:“他没有选择,想必他见到赢曜那一刻就已经知道自己非死不可了,极天城可护不了他。”
“他若死了……河图洛书不是尽落入灵宝大法师手中?那南斗六星岂不是更要……”
昏暗中众人发出不言而喻的哄笑,那笑声让沈星移只觉得自己像是个脱光衣服的傻子,又羞又臊。
沈自新不答反问:“神机营那边还不肯让你随军?”
星移噗通跪地,周身像是被火在烤:“……再,再许孩儿几日,等德卿回来,我与他重提此事……”
沈自新声音听不出喜怒,只道:“去吧,好生筹谋一下自己。”
这是在赶人了……
沈星移咬着下唇,不甘心道:“是……孩儿告退……”
刚出玄机阁的门,九尺大门便重重合上,沈星移双手指节握得发白,他还是不够资格参加九曜星的会议,即便他如此努力了,还是不行……
“看来人家早有防备啊,这个小太岁,不可小觑。”
不可小觑?一个将死之人,我倒要看看你多么不可小觑!
寒武二将自阴暗中走出,朝沈星移抱拳道:“公子,去开封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不急……”星移勾着嘴角,笑容在昏黄灯火下格外狰狞,“出发之前,我得先去跟我的两位好师伯道别。”
……
两道影子一匹白马,走得极慢,晏城的门额已肉眼可见。
赢曜御马,岁荣坐在他身前,一如从前,只不过两人一路无言,只是这么依偎着。
岁荣强颜欢笑,指着门额笑问:“师哥你看,门额还没换,不知道我们小时候偷偷刻上去的字还在不在?”
赢曜亲吻他的头顶:“好,师哥摘下来给你看。”
岁荣赶紧拉住他,讪笑了一下,有些苦楚,不敢细看他的表情:“不要了,不看了,只要不看,它就还在。”
赢曜心中的酸痛如潮水般滚起。
我们走吧,去吐蕃,去蒙古,去天涯海角,去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
他好想这样说,但他开不了口,他已没有退路,只能紧紧搂住岁荣,希望马儿走得再慢一些。
马儿未行几步,城门开了,数十宋兵全副武装涌了出来将他们团团围住,另有一匹棕黄骏马小跑而来,马上少年一身枣红锦袍,玉冠锦带绛红披风,颇显威仪。
赢曜翻身下马,朝那少年半跪行李,拱手求道:“懿臣肯请王爷开恩,弟弟只想上山悼念双亲,万请王爷成全。”
赵构端正骑于马上,睥睨笑道:“请求之事怎可代劳呢?”
跟我玩这套?
岁荣活动了一下脖颈,道:“不知王爷八字如何?”
赵构挑眉:“何意?”
“想让太岁求你,看你八字够不够硬!”
岁荣扯着嘴角一掌劈出,通明掌力隔空将面前堵着的宋兵拍成一堆肉屑。
马儿受惊,仰身嘶鸣,赵构拉扯不住就要摔下马去,却见一道白袍从天而将将他兜住,白袍救星稳稳落地,护在惊魂未定的赵构身前,掌心相对,手指并拢拱成塔尖,颔首只念“阿弥陀佛”,正是神尘。
岁荣一见是他,当即冷笑:“厉刃川说我要当东郭先生,果然应验,前脚放跑了你这个逼死我娘的先锋,你后脚又来挡我上山悼念,世人皆说报应循环,该当如是。”
神尘颔首合礼,岿然不动,只淡淡道:“本座身为国师,只保护王爷,并不阻你上山悼念,阁下请便。”
“你!”赵构气极,又奈何不得神尘,朝侍卫大声喊道:“驾弓!诛杀逆贼!”
霎时又有无数宋兵自城门潮水般涌出,岁荣见之发笑:“我倒不知自己名气已这样鼎盛了,劳烦康王摆出这样大的阵仗迎接。”
“放箭!”
一声令下,漫天飞羽,宛若黑压压的蜂群朝岁荣逼来。
赢曜蹬地一旋,手中豸烧燃起烈火,蜿蜒火舌自赤红宝剑吐出,旋成一个漩涡,兜住漫天箭矢灼成一地的焦灰。
岁荣一怔,不过相别数月,赢曜功力竟然进步如此神速,这火流术威力比从前不止强出百倍……
“师哥为你开路!走!”
焰浪所迫,千军万马近不得身,神尘蹙眉,忙护着赵构退至一边,炎麟儿真如上古凶兽降世,所过之处无不烧起烈火,岁荣回过神来,紧跟而去。
赵构望着那团炙热火球冲上高山,勾起一丝狞笑,神尘看在眼里,难得地管起了闲事:“王爷何故如此?”
“那百岁荣多疑狡诈,好走偏锋,若不让懿臣去演这一出竹马情深的戏,恐真就让他落入了九曜星手中。”
神尘不由得好生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看似碌蠢的小王爷,年纪轻轻,城府竟然如此之深。
岁容跟着火麒麟一路疾掠,还未见着山门,却听山顶传来阵阵梵音。
白鹿庄的山门整葺一新,山门前立着一个和尚,一身炫目的金色僧袍,里衬外罩套了三四层,头戴一顶明黄毗卢帽,帽上绣满莲花,远远一瞧与金身佛像无二,熠熠闪着光晕。
赢曜将内力催到极致,周身暴起三丈高的烈焰,滚滚焰浪灼得空气都在颤抖,那番凌人气势,好似火神降世逼向佛陀。
“斩龙式!”
豸烧暴涨数倍,冲天而起的火光连山脚底下都能看清,那阵仗活像要将眼前这个挡路的和尚连同行止山一起劈成两半。
那老和尚只一翻衣袖,豸烧劈下如砍上一道无形的气墙,像被巨人掐住咽喉的火龙,不住地跳闪挣扎。老和尚屈指一弹,一道气剑击在赢曜胸口透体而过,赢曜周身霸道的火焰倏一下就灭了。
岁荣大惊,运气上前托住赢曜后背,免得他被气浪卷得滚下山去,双手刚沾上赢曜的背脊,一股霸道至极的怪力贯入双臂,好似一柄利剑透体而过,连带着他一起向后滚去。
眼见师兄弟二人就要滚下山崖,一道杏黄身影自下而来兜住了他们。
岁荣拍着胸口安抚砰砰乱跳的心脏,怪道:“月蔻,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回泰山府吗?”
月蔻无所谓道:“我本就不是个听话的丫头,我要跟少爷一起。”
赢曜被“六度剑气”正面所伤,丹田气海被剑气瞬间堵死,莫说运功,他现在稍动一下身子就一阵撕裂之痛传遍周身。
岁荣眼神狠戾地看着那挡路的老和尚,非但不惧,反朝他走近了几步。
“观真大师多年未见了,哦,不对,应当称您为灵宝大法师才对。”
老和尚低眉顺眼,满脸和气,好似方才差点杀了他们的另有其人:“阿弥陀佛,百公子别来无恙。”
岁荣围着老和尚慢悠悠转了一圈,冷淡道:“咱们之间也不如何相熟,就不打机锋了,我知道你要河图洛书,我只想上山祭拜我爹娘,打是打不过你了,不如打个商量,等我祭拜完爹娘,任你打杀交差,如何?”
老和尚笑道:“百公子并不知道河图下落,如何与贫僧打这商量?”
“谁说我不知道?”岁荣离他仅一步之隔,一甩衣袍突然发作,周身八脉齐振,梆梆作响,通明掌力直拍老和尚面门,“河图就在我掌中!请大师一观!”
岁荣这掌狠辣迅捷,这么近的距离,发作于瞬息之间,寻常人根本不及反应,玄天一气道的强横内力顺着掌心结结实实打在了和尚面门,所触之下却似打在了一团棉花之上。
错愕间,手腕已被老和尚捉住仔细翻看,老和尚笑盈盈道:“贫僧仔细看过,百公子掌心之中并无河图。”
岁荣浑身一紧,满背冷汗,反手抽出荼蘼枝直捅和尚腹部,老和尚一手擒着他的手腕,另一手屈指一弹,荼蘼枝被怪力打得脱手而出,钉在了白鹿庄的山门上。
绝望。
岁荣心中升起巨大的绝望。
自己拼尽全力想要斗法,对方轻巧得就像在安抚胡闹的顽童。
“老和尚!放开我家少爷!”月蔻纤掌连拍,如一朵妖冶红莲,那气道之强更在岁容赢曜之上。
观真大师神色如常,口里只念“阿弥陀佛”,右手擒住岁荣手腕,左手合掌轻轻在半空中一压。
“哐”的一声,地动山摇,惊起漫山飞鸟。
月蔻身影飞在半空似被天神一拳击落,砸在地上动弹不得,张嘴要骂,却鲜血狂喷。
“大师!大师住手!”岁荣忍着剧痛,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跪在老和尚面前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别伤她!”
老和尚撤力,合单掌竖于胸前:“阿弥陀佛,河图洛书关乎天下社稷,还请百公子交还。”
岁荣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河图洛书!从小到大都没人跟我提过!我只以为自己是个不受父母喜欢的小孩儿而已!”
“一个个,口口声声说保护我!说爱我!为了我好!结果就是这么一个稀里糊涂的安排!我稀里糊涂的长大!稀里糊涂地被极天城抢走!稀里糊涂地父母双亡!突然又来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稀里糊涂地找我要什么河图洛书!你们满口道义什么都要,我呢!?你不是和尚吗?你不是佛吗?你的慈悲呢?”
老和尚笑意微敛,沉声问道:“‘上山’为苦,苦海无涯,施主想好了?”
“呵,什么无涯,苦海也是无涯,仇海也是无涯,不管是‘上山’还是‘下海’,我只想回家,我只想见我父母。”
老和尚深深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这个单薄的身影,继而侧身,让开道路:“既如此,施主请吧。”
“谢谢大师成全。”岁荣朝老和尚合掌一拜,颤颤巍巍地走上石阶。
却见白鹿庄上跑下数十和尚,人人手持戒棍五步一人站在石阶两旁,老和尚屈指一弹,一道气剑打中岁荣背心,岁荣扑在石阶上呕出一口鲜血,四肢沉如灌铅,丹田气海皆被和尚封死。
“弟弟!”
“少爷!秃驴!我跟你拼了!”
“阿弥陀佛。”老和尚手掌虚虚一按,压得两人动弹不得,“百施主既选择了‘苦海’迎难,唯过得杖阵才能上‘岸’。”
岁荣用手背擦去唇角鲜血,望着那看不见头的阶梯,走了上去。
刚上五步,阶梯旁站着的和尚戒棍呼啸而来,横扫腹部,那一杖既沉又重,扫得岁荣喷出一口酸水,跌撞着滚下石阶。
没有内力护体,这一棍痛得无比真切,岁荣咬牙再上,一棍挟风打他脊骨,岁荣脚下踉跄,扑了下去,双手攀着石阶,倔强地向上爬去。
“秃驴!我要杀了你!”月蔻趴在地上无力地咆哮,她不忍再看,那一棍一棍结结实实,打的都是骄傲。
月蔻心中的岁荣还是那个撒泼耍赖,永不认错,古灵精怪的刺猬,他永远戒备着一切,永远拒绝着别人的善意,永远不知好歹。但此时她才惊觉,原来刺猬早已长大,他坚韧得可怕,坚韧得收敛了锋芒,他越来越像她的主人,原来主人从容赴死早有打算,岁荣一步步扛着呼啸的戒棍往上爬着,不就是从前那个永不服输的泰山府君么?
岁荣的身子单薄得像一张纸,却倔强得像一头牛,他的指甲抠着石阶鲜血淋漓,天地旋转混沌一片,他早已痛得失去意识,只凭着本能往上爬着。
他抬头望着回家的路,这条他走过千百次的路,彷佛昔日与师哥们嬉闹的声音就在耳畔,逆光而上,周围棍子影子他皆看不清,只遥遥瞧着,尽头处有一男一女并肩而立。
他好后悔,千寻春与他最后一次说话竟是他在胡闹,如果知道那是永别,如果知道……
好容易快爬到峥嵘堂,岁荣一身青衣被血沁得乌黑,脊骨当是都被打断了。
赵构握着戒棍站在顶上等了许久,终于看到那血人儿颤巍巍地爬了上来,他抡圆了膀子,照着岁荣的头狠狠砸下。
呼啸之声已至面门,棍子却在岁荣面前一寸停下。
赵构大怒,提脚欲踹,神尘身子一侧,让他踢在了自己的小腿上。
神尘拈着戒棍一端,神色冷淡,提着岁荣衣领一纵,跃过峥嵘堂,到了经纬楼前。神尘手上一松,岁荣顺势滚入“千秋堂”中,石室之中灯火通明,两个崭新的排位就立在面前。
“……爹……娘……”
岁荣满脸是血,披头散发已不见人形。
神尘立在他身后冷冷看着那个血红的影子颤颤巍巍地跪在排位面前,无比艰难地磕了三个响头。
好痛……
为什么会这么痛……分明不是伤的自己。
神尘心烦意乱,手上一重,念珠断线,滚了一地。
光影一暗,神尘蹙眉瞥了身后一眼,只见赢曜失魂落魄,一步一顿经过了自己。
“师哥……”
岁荣的声音极轻,好似风都会把他吹散。
赢曜僵硬地站定,没有说话,额间碎发垂下,亦看不见眼睛。
岁荣撑着站起身来,踉跄了几步,头杵在赢曜胸口,少侠洁白的长衫染上一抹鲜红。
“师哥……我回家了……不要为我报仇了……”
赢曜木讷地站着,喉头动了动,亦没有说话,就像一截本就长在那里的木桩。
岁荣艰难地环住赢曜的腰,侧脸贴着他的胸膛,依稀是在笑,就像从前千百次跟他撒娇那样。
“师哥……赢曜,为自己活着……忘记我……”
赢曜依旧没动,好似身体里有两个灵魂在互相拉扯又没有一个占据这个肉体。
岁荣拉过他紧紧握着豸烧的手,疲惫地哀求道:“师哥……抱抱我……”
几乎是出于本能,赢曜搂住了他,岁荣满意地微笑,胸口迎着剑刃猛地撞了上去。
神尘瞪大了双眼,惊讶间指甲割破了手掌都未发觉。
豸烧穿过那单薄身子,锋利的剑刃滴落着粘稠的血浆。
“……痛,死了……”岁荣还要玩笑,胳膊终于再使不上力气垂了下去。
“不。”赢曜的神智好似终于夺回了肉身,死死抱着那个不断下滑的身子,“不要……不要这样……”
“求求你……弟弟,不要……不要这么对师哥……”
我信你,你信我,岁荣嘴唇抖动着,却再说不出话来,恰如晚风卷来乌云,遮蔽了那双秋水一般生动双眸的神采。
“赢曜!你这个畜生!”月蔻咆哮着冲来,老和尚探手一抓,凌空掐住了月蔻咽喉:“陵光神君,说出河图下落,可免一死。”
月蔻在半空中挣扎着惨然狂笑:“河图……哈哈哈……咳咳……主人,只告诉过,我……”
老和尚手上一松,月蔻摔在地上,两手手腕尽被折断。
月蔻笑道:“主人说过,河图她给了今生至爱,唯爱其所爱,方能知道河图下落。”
“何意?”
“哈哈哈哈哈……”月蔻摇晃着站起,眼神猛然一厉,朝着经纬楼的青石护栏一头撞了上去。
咚的一声闷响,鲜血四溅,赵构吓得立即闭上了眼。
“阿弥陀佛……”老和尚长叹一口气,不知是惋惜河图的下落,还是惋惜香消玉殒。
赵构双手合十朝老和尚鞠了一躬:“泰山府一系是我大宋心病,小王多谢灵宝大法师为大宋除一祸害。”
老和尚回礼,脸上仍挂着那副似有若无的微笑:“王爷言重,举手之劳……老衲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爷应许。”
赵构惶恐,连忙道:“尊上请说,力所能及,无不答应。”
“百施主的尸身还请王爷许我带走。”
“这……”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赵构却觉得蹊跷。
“陵光神君所言令老衲深思,河图下落恐怕就在百施主身上,还请王爷许我带他尸身回九莲山好生查验。”
“自然,自然……”赵构再不情愿也只能放弃,“本该交由灵宝大法师处置。”
老和尚躬身道谢,神尘见状,探手一捞,将岁荣尸身兜在怀中转身便走。
赢曜没了支撑,颓然趴在血泊之中,就像是被抽走了魂。
九莲山上,神尘双手合十跪于灵宝大法师面前。
老和尚端坐于九莲宝座之上,声音听不出喜悲:“你想好了?”
“想好了。”神尘依旧是那副冷漠口吻,“请师尊救他。”
老和尚忽而笑了起来:“为何如此决绝?”
神尘只道:“弟子想参透玉璧神通。”
“这与救他有何相干?”
神尘正色道:“达摩玉璧不在墙上,在红尘中,在欲望中,在生死里,在偏执里,更在舍身决绝里,他才是我的达摩玉璧。”
老和尚的笑容隐入阴影之中,伸手扶在神尘头顶随手一抹,八个戒疤没了踪影,就像从未有过。老和尚手上一烫,六度剑气自神尘头顶走遍周身,神尘双掌合十竭力支撑,终于憋不住一口心血喷出,他这身傲视武林的绝顶武功顷刻间被散了个干净。
“通报一院四堂,住持神尘六根未清,因果不净,罔顾箴言,屡逆戒律,贬其为比丘,重习佛法。另任文殊院首座神意代行住持事,暂理南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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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再始
南北少林本是同宗同源,太祖开国以前,南北少林一直以嵩山为尊,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武僧武风极盛冠绝江湖,风头一时无两。
至道三年,真宗即位,为平衡势力,以地域为界,南北少林分设住持,自后,南北少林各谋发展,和尚之间也生出了比较,帝王的制衡权术就是这般朴实无华,分立后的少林不再一家独大,江湖终于百家争鸣。
南少林沿用嵩山少林一院四堂制度,随着弟子越来越多,更扩至一殿四院八堂,文殊院、普贤院、观音院、地藏院合称四院,每院各有首座、西堂、后堂、堂主四大班主执事,达摩殿超然于四院之上,为九莲山中央中的中央,由住持亲率,又有方丈与监院协理。
财务、库房、知客、典座、维那、寮元、药师、香积八大执事和尚分管八堂,其中冗杂繁复可想而知。然,这四院八堂都算内寺,寺外还有俗僧和居士,九莲山已然一座佛城。
神尘风尘仆仆自黔州公事回来,终于领到了本月单金,想到出发前还教训了徒弟一番,次日出门也不及知会他,这一走半月,不知道徒弟是否还在生气,心中多少生出愧疚,便想路上买些礼信哄哄徒弟,免得进不了门。
禅武街位于荔城,距离九莲山还有五里,江湖人又称其为“佛都”,这处?民混居,有僧居千户,是八闽给堂外僧人居住的,佛门崇尚清净,要见热闹,唯有这处。有南少林坐镇荔城,禅武街繁华熙攘不逊汴梁。
神尘一身青灰海青一穿就是四季,领口袖口都磨得发毛,他是想重新置办一身的,看了眼成衣铺的价格,还是决定先哄徒弟。神尘身材魁伟,容貌更是俊俏,一身朴实简陋的僧衣竟也穿出了一股大气庄严,尤其那身被洗得有些缩水的海青,勾勒着臂膀腰身,健美的线条随着运动隐现,满街光头只他打眼,如鹤立鸡群无法忽视。
今日街上不见徒弟最爱的糖人师傅,只好买了两只糖糕包好,却听耳边传来清脆悦耳的敲击声。
“南无阿弥陀佛,请问这只铜磬怎卖的?”
小贩循声抬眼,好似瞧见一团圣洁佛光,和尚的脸好似玉莲初放,俊得让他失神。
神尘微蹙眉头,指着铜磬又问了一遍。
“大师好眼光,这只是从天竺国来的……”小贩回过神来,一面介绍,一面装模作样地压着声音道,“大师喜欢,只收五百文回个本钱就好。”
好家伙,一开口就要他一个月的单金,不过这只铜磬成色确实极好,神尘嫌贵但又觉得错过可惜,徒弟最近在学唱经,让他好生学了进般若堂做个维那师也是极好的前程,那里轻松自在,也受敬重,强过跟着自己在香积堂劳役吃苦。
小贩看这和尚一脸为难,自退了一步:“大师实在喜欢,四百五十文给你罢。”
“南无阿弥陀佛,小僧清简,四百文如何?”神尘实在不会与人还价,骄傲让他不屑计较这些俗物,奈何这俗物却关系到他师徒二人的生计吃喝,只能硬着头皮还价,好似讨价还价是个顶羞耻的事情,饶是这样都已让他臊得满背刺痒。
“好,四百就四百!”小贩生怕和尚反悔,忙把铜磬塞他手里。
神尘才知价出高了,话已出口,只能摸出钱袋……
“大师实在,这串盘手念珠也一并送您了。”小贩接了铜钱掂了掂,也不细数,包袱一兜,裹着一摊叮当直响的零碎就跑。
“哎!你……”看他跑远,神尘才知自己上了大当,这铜磬怕是五十文都不值,又气又悔,更无继续采购的心情。
“香积堂”和“药师堂”为新设的两堂,僧居更是偏远,灯笼也无几只,一旦入夜,周遭几乎不见五指。
神尘被贬到香积堂做杂工比丘,也分了个两室小屋,不过偏在后山不在四院八堂中,原是个堆杂物的屋子,就那么孤单单一处,显得荒凉冷清。
迈进山门,持杖弟子拦住神尘,将他全身上下好一番搜索再放他进去,守门的不是认不得神尘,有意刁难这个曾经的住持而已。神尘平举双臂配合,进出山门的和尚皆看着他像牲口一样被检查,这可是专属他这个“前住持”的待遇。
神尘神色漠然,任凭他们用戒棍侮辱地捅捣自己的私处,他知道他们想看他脸上露出不忿和羞臊,他偏偏不肯让他们如意,终于守门和尚羞辱不成恼羞成怒,将他包裹打开,抖出一地零碎,又狠狠踩扁了他为徒弟买的糖糕,直到看他躬在地上狼狈地收拾零碎,才满意地放过了他。
山门耸立的菩萨塑像似笑非笑地俯视着众生,包括被当众羞辱狼狈的神尘,神尘拍了拍沾满尘土的包袱,日落西山,他得快些回去了。
穿过长街,走过长廊,转上一条偏僻小径,再听不到佛墙中人声喧嚣,续行百余步,本该听到涓涓溪流声,却听到远处传来声声咒骂。
“给我狠狠地打!打死这个小偷!”
三五个年轻和尚正按着一个少年拳打脚踢,神尘心中一紧,握紧拳头躲至一棵大槐树后。
那少年鼻血横流,蓬头垢面,四肢被人用膝盖压着,只不住挣扎,眼神恶狠狠的,像头小狼崽:“你哪只狗眼见我偷了?要打便打,何必编些借口!”
净明揪起他的领子,照着少年眼眶就是狠狠一拳,神尘十指嵌进树干,咬牙隐忍。
“神尘偷了我师傅去宝光寺参学的名额,你是他徒弟,你也是小偷!”
释施礼冷笑,朝他脸上啐出一口血沫:“偷?让你师傅去宝光寺交流挑粪种菜么?名额是慧能首座指定的,我若是你就去地藏院要个说法……哦~是了,你这鼠辈只敢恃强凌弱哪有那个胆子!”
“好……好好好……”净明气得满脸横肉都在发抖,连说五个好字,一把又将他掀翻在地,大脚狠狠踩住少年的断指碾动“你胆子够大!我倒要看看你的熊心豹子胆挨得起几拳!”
胖和尚下手狠毒,神尘闪出树干就要去拦,一个影子却比他更快。
“净明师兄!快走!慧业师傅朝这边来了!”施行边跑边喊。
不等净明反应,按手脚的帮凶先逃了,净明咬牙切齿,仍给了他一拳恶狠狠道:“你别以为你逃过了!下月初的禅武大会,看老子怎么当着四院八堂打死你这狗杂种!”
施行看了施礼一眼,虚推着净明的背,急道:“师兄!快走!慧业师傅瞧见可了不得!”
胖和尚只得逃了,施行略顿了一下,想与施礼说什么,沉吟片刻始终没说,跟着净明也跑了。
溪边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只有声声虫鸣和涓涓流水。
神尘心痛地看着徒弟捂着肋骨蜷缩在地上,不知该不该这个时候出现,正值叛逆期的少年,挨打不可怕,丢脸才可怕。
释施礼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又坐了一会儿,继而沉默地走到溪边用清水涮洗了一下断指破开的伤口。
慧业和尚并没有出现,当是施行那个小和尚不忍施礼挨打故意诈他们的。施礼进了小屋,不稍时,小屋里暖黄的烛火就灭了,周遭一片黑暗寂静。
神尘抬眼看了看漫天星子,心中五味杂陈,自白鹿庄平叛已过五年,无论当年这事闹得如何满城风雨,时间终于按下了所有扬尘,江湖中再没有过小太岁的传说,更没人再提什么纵横榜上天下第一的去向。
神尘在树丛里一站就是一夜,见得天际开始发白,他才敢推门进屋。
屋内传来轻微的鼾声,神尘怕惊扰徒弟,蹑手蹑脚地关了门回到自己房里,和尚的房间简单得吓人,仅一床一桌,屋子收拾得非常干净,无霉味儿无灰尘,床上整齐地放着一件崭新的僧衣。
神尘心中一动,将它展开,落出一张麻纸,神尘拾起一看,只有“师傅莫气”四字。神尘爱惜地放下那件僧衣,走到窗前,深吸了一口气,企图强压下心底潮水般涌起的酸楚。
施礼起床时,天已透亮,他本想着早上起来先去药师堂抓药,昨天定是被那“猪头”打断了骨头,醒转后却发现周身痛敢全无,除了熊猫眼还没消散,就好像从来没有受过伤。
“师傅!”施礼开心地去开神尘那屋的门,屋里空着,桌案上多了一只“钵盂”和一串念珠,他给师傅做的衣服也收进了柜子里。
师傅回来了,他又开心了,门外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是施行。
施行拿着一只竹筒,竹筒里传来药味儿:“你快涂上看看,是专治跌打的药膏。”
施礼笑着接过放在桌上,又搂着他的肩膀出了门:“我没事了,谢谢你。”
两人并肩而走,如同往常一样去香积堂报道,他们都还是俗家弟子,未得正式法名,在内寺活动需每日早课劳动。
施行还是觉得愧疚,不似从前活泼:“对不起……你不怨我吧?毕竟……净明师兄,我是说猪头……”
施礼无所谓地笑道:“要不是你昨日扯谎把他吓走,我就要被活活打死了,谢你还差不多,怎会怨你?况且你与猪头都是同一个师傅,又吃住一起,你也是没法跟他作对,只是,你跟我亲近,他们不会为难你?”
“我……”施行自然不会说亲近你还不是想亲近你师傅的话,眼珠子一转,又问道:“下月禅武大会,你师傅参加么?”
施礼莫名其妙:“禅武大会是俗家弟子入堂考核,我师傅去参加什么?”
施行摸了摸鼻子,讪笑道:“也是……不过,你可当心些,猪头是记恨上你了,毕竟他是禅武大会的考核师兄……要不?你跟你师傅说说?送些礼,服下软,讨好一下他……做人还是莫太犟了,尤其我们这种没本事没背景的,何必为了一时面子去撞这南墙。”
二人聊着,已到了地藏院。
施礼满不在乎道:“他记恨我又不是一日两日了,认小服软你当他就会放过我?不过助长了他的气焰,打死我也不会对这小人服软的。”
“唉……”施行见他还是铁板一块,也不再劝了,香积堂已站了许多人,有头发没头发的站成两列排着长队,他二人亦随队伍排好。
“诶?你记起从前的事没有?脑子还是混沌?”
施礼摇摇头:“记不起来,有些事务只觉得熟悉得很,仔细去想,那念头就像撞上墙壁被弹开,我也不想再去回忆了,记不记得也没什么打紧的。”
施行觉得可惜,毕竟神尘为什么突然从住持降为了比丘,他实在好奇,更好奇这个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长了两岁的施礼师弟,一向孤傲独往的神尘怎么突然就收了徒弟。
“释施礼在不在?释施礼……”
院子里有人在唤,施礼举手回应:“我在!”
听得回应,院子里走出一个瘦高的年轻和尚,冷冷地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双手合十朝施礼道:“慧业师傅让你去罗汉堂执勤,以后就不必到香积堂了。”
一时间,排队的众人接将目光汇集于他,议论纷纷。
施行比他更喜,拉着他的袖子又蹦又跳:“天啦!施礼!你竟然可以去罗汉堂!”
罗汉堂与戒律堂直属于达摩院,地位超然于八堂,许多僧人削尖了脑袋也进不去,凭什么是他?还是个俗僧……
施礼亦觉得莫名其妙,只朝那瘦高和尚双手合十微微一礼:“师兄确定是我?”
瘦高和尚冷冷瞥了他一眼,往他手里塞了个竹牌子:“去罢,莫让慧业师傅久等了。”
施礼接过名牌,拍了拍施行的肩膀,小声道:“我先去看看,下午老地方见……”
望着施礼离去的背影,施行有些不是滋味,他身后有人见他失落,嘲道:“好兄弟去罗汉堂怎不带上你?你俩不是形影不离么?”
施行耳根发烫,埋着头也回不了嘴,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朝他递来轻视和嘲笑。
施礼叩了叩罗汉堂的朱红大门,里面嘈杂喧哗,隐隐从门缝里飘来酒气。
里面未有应答,于是施礼改叩为拍,朱门终于打开。
“你谁?”门里探出一个光头,挑着眉毛一脸不悦,嘴唇上满是油光。
施礼双手合十鞠了一躬,掏出名牌递上:“见过师兄,弟子释施礼,得唤而来。”
“释……施礼?”那和尚接过名牌翻来覆去的看,突然眼睛一亮,伸出大手一把将他拽进门里,又啪地将门合上。
那和尚人高马大,衣襟敞开漏出健硕的胸膛和粗壮的手臂,他比施礼高了两个头,活像只公牛成精,粗臂搭着施礼肩头显得十分热络的样子,施礼肩头扛着那条沉重的手臂又不好避开,只能尴尬地随他进去。
和尚嗓门极大,边走边喊:“师傅!你要的人来了!”
转过影壁,现出一个开阔的院子,院中置着方桌,桌上摆满了鸡鸭鱼肉,院子里散着一地的酒坛,院中七八个和尚尽是相同的膀大腰圆魁梧雄健,个个袒胸露乳满身油腻红光。见着施礼,既不吃喝也不打闹了,齐刷刷地看着这个闯入熊窝的小兔。
施礼埋着头,不敢与他们对视,挟他来的那个和尚朝他背上一推,他踉跄几步,站在了院子中央不知所措。
“抬起头来!”
正前方传来一声雄浑的男声,沉如战鼓,施礼被骇得一激灵,抬眼看他。
那和尚靠坐在椅子上,浓眉虎目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天啦,传说中的巨人金刚罗汉不过如此了,仅坐着都有一丈多高,这和尚浑身肌肉虬结鼓起,壮得惊人,院子里的其他壮和尚与他一比,活像个娃娃。
慧业站起身来,满身酒气,施礼面前瞬间暗了几分,就像一座高山朝自己逼近。
大和尚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打量,仅一只拇指就有施礼下巴宽,难怪寺中所有人都谈之色变,这样的巨兽,即便不会武功,亦能做万人敌。
“是你?”慧业打量半天,忽然大笑,方口阔额喷出酒气,熏得施礼作呕。
施礼只听过慧业之名,却没见过,对方这反应,也不知是认识自己还是不认识。
慧业哈哈大笑,连说三个有趣,放开施礼坐回椅子,两腿岔开,朝他唤道:“过来,磕头!”
施礼蹙眉,沉声不语。
“你小子聋啦?让你磕头!”
“不拜!”施礼抬眼,朝慧业道:“佛门弟子只拜世尊菩萨,不拜天地,只拜师傅,不拜君王,慧业师傅若有喜欢别人给你磕头的瘾,就先修成个正果菩萨!”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慧业不恼反笑:“师傅拜得?那师傅的师傅不是更拜得?”
慧业手指敲击着桌面,厚硕的胸脯油光铮亮,随着动作牵丝鼓动:“你师傅神尘是我弟子,我是你师公!”
“什么?”
不光施礼,其余和尚皆无比惊讶。
“师傅你说什么?这小子是神尘师兄的徒弟?”
“这小子是我们师侄?”
“我们罗汉堂有后了!”
施礼:“……”
慧业看了看这干巴小子的熊猫眼,长叹了一口气:“怎搞成这副模样,难怪你那死倔的师傅肯低头找我。”
师傅他……
那引他进门的大和尚一把将他搂进怀里,豪气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罗汉堂的人了,谁敢再欺负你,师叔们第一个不答应!”
肌肉巨熊们一个个义愤填膺,说着就要去帮兔子报仇。
施礼朝慧业一拜:“施礼无礼,拜见师公,师公莫怪……”
这声师公让慧业无比受用,徒弟不认他这个师傅,徒孙认了也行。
慧业大手一捞,将这宝贝徒孙抱在怀里,施礼局促尴尬地坐在巨熊大腿上,素白的僧衣蹭满了这群壮汉雄臭的油汗。
“啧啧啧,你身板着实单薄,拈起来还不如一张纸重!来,吃肉喝酒!”慧业抓起一只肥腻的猪蹄就要往他嘴里塞。
施礼赶紧别过头去求饶。
佛教十三宗并非所有宗派都要戒酒戒肉,尤其罗汉堂内的武僧,更不受十三宗之管束,虽在佛门,只比凡夫更甚,南少林以武立派,虽轻视武僧这般放纵妄为,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施礼同神尘一样,修的是净土宗,五戒十善虽是辅修,但也尽力遵守,酒肉荤腥轻易是不沾的。
好歹是慧业唯一的徒孙,慧业也不强迫他,直点头道:“如此也好,我罗汉堂里皆是臭烘烘的大汉,是该开朵花儿来衬。”
施礼见他松口,连忙转移话题,趁机从他滚烫滑腻的怀里挣脱:“师公为何生得这样……伟岸?师公是人吧?”
“哈哈哈哈……”慧业一愣,笑得前俯后仰,“师公自然是个人,你可知道洗髓经?”
施礼点头,慧业续道:“世间五行皆分阴阳,这天下的武功也分阴阳,洗髓经是天下第一的外家功夫,却是阴属外功,内练神通为阳属顶级外功,我将它俩合练,功力每进一层,我这骨头便强韧一寸,长此以往,便练成了我这法天相地般的人肉金身,小子,你想不想学?”
施礼一想到自己也变成这样的怪兽就浑身鸡皮疙瘩,连忙摇头道:“师,师公!我我,师公找我来是帮忙干活的吧?是要打扫还是帮师叔们洗衣服?”
慧业差些忘了正事,一拍大腿,将一个金灿灿的钵盂递到施礼手中,一脸坏笑地朝他眨了眨眼:“找你来,是有别的要紧事,咱们罗汉堂除了武功,还有一件宝贝。”
“何宝贝?”
众壮和尚相视一笑,满脸猥亵:“十八铜牛。”
铜牛?铜牛是何物?死的?活的?施礼不解。
见他不知,慧业脸上笑意更甚,指着钵盂道:“你的工作,就是每日来给铜牛挤奶。”
“挤奶?好是好……会不会太轻巧了些?师公可以多交代我些别的事……免得落人口实。”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施礼不知他们笑甚,活像自己是个傻子,只拿着钵盂无所适从。
慧业捂着壁垒分明的肚子乐出了眼泪:“只怕你一天挤不完……法澄,你带施……呃……带他去华严洞。”
“是!”
法澄便是那个先前给施礼开门的壮和尚,他领着施礼出了罗汉堂的大门,行至一处断崖,崖边垂着一条锁链,链条比施礼胳膊还粗。
“你站开些。”
施礼连忙抱着钵盂躲到一边。
只见法澄往掌心啐了两口唾沫,两腿扎稳,塌腰躬身,将那锁链抓紧,粗臂一涨,浑身青筋毕露爬上脖颈,又听一声暴喝,那千斤重的锁链高高抛起,被他甩在空中呼呼作响。
施礼瞠目结舌,这等怪力简直见所未见。
法澄再喝一声,双手一松,将那千斤铁索贯入对面的悬崖,施礼正要鼓掌,领口一紧,法澄揪着他跃上那条相连两崖的锁链。
“啊啊啊啊啊!”
身下就是万丈深渊,施礼吓得魂飞魄散。
“好了小子!”法澄拍了拍他的背,施礼睁开眼,已到了对岸,连忙从法澄身上下来,腿已吓软了。
断崖正对一处洞窟,洞窟顶端横着一匾,上书“华岩洞”,洞口两边还有竖匾,左书“譬如一灯,入于暗室”,右书“百千年暗,悉能破尽”。
施礼心有余悸,难怪从未见过这华岩洞,若不修习个几十年的轻功,怎能过来,却不知究竟是怎样的牛,需要豢养在绝壁洞窟之中。
法澄拾起钵盂往他怀里一塞,坏笑道:“进去吧,挤完牛奶他们自会送你出来。”
“我我……我怎……”施礼望着那黑洞洞的穴口,内力风声阵阵,传来阵阵兽吼,恐惧已至顶峰。
法澄朝他挤了挤眼:“改日帮师叔们也挤一挤。”
“什……啊啊啊啊啊……”施礼背心被他一推,站将不稳,径直滚入了洞窟之中。
手中钵盂脱手而出,在洞窟中当当撞响,洞中兽吼听得响动齐齐噤声,施礼终于滚完,金灿灿的钵盂噜噜地在他面前转圈停稳。
洞窟之中灯火通明,十数双眼睛看着他,施礼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后背阵阵发麻。
“新来的?”
施礼听是人声才敢抬眼,面前一个赤身裸体的铜人抱着双臂睥睨着他,施礼浑身一阵哆嗦,环顾周遭,不只面前这尊,还有十数铜人分散洞窟各处,或坐或立,神态各异地看着自己。
什么十八铜牛……他真是蠢死,早该想到是大名鼎鼎的十八铜人才对。
那一尊尊铜人个个肌肉发达,较罗汉堂的众师叔不同,铜人们肌肉更加清晰,线条更加紧实,状似神尘,宽肩细腰,肌理饱满,棱角圆润,块块分明整齐,真就像是用铜浇筑的一般,对称且精准。
“师傅如何跟你交代的?”
施礼如实答道:“师,师公让我给十八铜牛……挤奶……”
“师公?铜牛……”那铜人好似明白了什么,笑着将他拉起,“你说的师公可是慧业师傅?”
施礼点头,目光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放,那喷着热气的胸脯随着呼吸快要杵到他脸上了,明晃晃的胸肌好似铜镜一般,竟能映出自己的局促不安的面容。
“那你师傅是谁?”
“回师兄话……师尊法号神尘……”
“神尘?你是神尘的徒弟?神尘收徒弟了?”
一连三问,施礼不知该答哪句,只能茫然点头。
其余铜人听到,皆围了上来,一时周遭铜墙铁壁水泄不通,举目所及皆是壮硕的肌肉铁壁,施礼就像一只被铁桶扣住的麻雀,眼神之中尽是惊恐。
“都散开散开,莫吓到师侄了……小子,你唤何名?”
师侄?看来十八铜人皆是慧业徒弟,如此说来,都是师叔。
“回师叔……小侄叫释施礼……”
“好拗口的名字,既然你是来给我们这群铜牛挤奶的,以后我们便叫你小农,你称我们铜叔也可,牛叔也罢,随你喜欢。”
十八铜人可是少林寺的秘密武器,个个身怀绝技,奈武僧之中的精英翘楚,原本是传闻中高山仰止不可企及的存在,却不想竟如此平易近人,施礼悬着的心也放下许多。
“好了,招呼打过,该办正事了,我们这里十八个人,你需一日挤完,跟我过来。”
那铜人走在前面,背脊隆起两道山峦一般的肌峰,浑圆的肩头跟施礼脑袋一般大小,倒三角的宽背翅膀一般展开,肌峰两侧自上而下嵌满了菱形的肌肉块,块块饱满闪耀好似宝石,脊柱中心一条深邃的沟壑向下延申,两团紧致的肉臀随着步伐左右摇摆,明晃晃地晃瞎了施礼的眼。
那是一股极其矛盾的气质,铜人端庄威严却一丝不挂,本该脱离世俗色相,但他们却雕刻得如此阳刚精致,分明就是色相本身,施礼喉头发干,小腹升起一股燥热。
铜人见他没有跟上,回头催了他一句,施礼回过神来,赶紧小跑过去。
华严洞中四通八达,除却正当中那个最大的石室,还有数十大小不一的石室,石壁两侧篆刻着数不清的秘籍,石室之中更有箱柜无数,施礼这才惊觉,原来华严洞就是藏经阁,有十八铜人看守,确实万无一失。
那铜人师叔将他引入一处石室,石室之中有石床石桌,正中支着一个木架,铜人突然将腿抬至头顶,将脚踝与木架用麻绳捆在一起,而后双臂抱胸单脚而立。
“开始吧。”
铜人说得自然,施礼却愣了,开始?开始什么?如何开始?
“你师傅没教过你?”
施礼摇摇头。
“你今年几岁?可有二十?”
“有了……”施礼心虚,心中愈发羞耻,不为其他,只为自己好像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子。
“都二十了……你没自渎过?”
施礼闻言大骇,赶紧摇头:“师傅说过,佛门弟子六根清净,淫邪之念万不可起……”
“这话是他说的?”铜人冷哼一声,“他不准你也不会?这种事情还需他人教你?你这二十年怎么过来的?”
施礼轻叹:“我受过很重的伤,师傅救我之前的事统统记不得了……师叔你教我吧,我一定好生学。”
铜人嘴角勾起:“首先,用你的手将我的阳根握住。”
施礼咽了口唾沫,颤巍巍地伸出手去,将铜人胯间那条颓蛇握在掌心,好奇怪……握着别人的私处……那触感让他掌心一阵发痒,答应了对方要好生学习,他只能强忍住别扭将它握住。
“啊……师叔……你别……你别再胀了……我握不住了……”
铜人呼吸愈重,这什么也不懂又虚心学习的模样,不管是不是装的,都实在新奇刺激。
“握不住就双手来握……嘶……你的手,也太小了,又软又嫩……嗯,握紧……”
施礼面红耳赤握着那根勃发凶猛佛根,掌心之中传来阵阵脉动,施礼握得越紧,那根巨龙就硬得越凶,高高翘起紧贴着铜人绷紧的腹肌,像把弯刀。
“嗯,对,就是这般……握着它,上下捋……嗯,有些天赋,再快些……”
“师,师叔……你尿了……”
“笨小子,那是肾液……将它涂满师叔的阳锋。”
铜人的阳根也是铜色,施礼起先还以为他们全身是刷了层铜漆,摸索之下才发现不是,不知是练了什么功法,周身皮肉不见毛孔光滑无比。施礼将肾液抹匀茎身,那根散发着金属光泽的雄物漾着水光,越发好看,让人忍不住想含在口中吸吮。
“小子,手再重些,再快些,别怕我疼……呃,一手撸它,一手捶打我的小腹……”
施礼照他吩咐,两手不停,左手撸得手酸,右拳打得生疼,对方不痛不痒,倒是累得自己满头大汗,难怪他们说这挤奶并不轻松……
“如何?师叔这阳物大不大?硬不硬?”
这要如何比较?他又没见过别人的,对比自己,确实非常巨硕了,施礼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索性一口将它含住,那物入口一股雄腥,茎身细滑如丝缎,肾液入口一股咸甜,倒是越吃越有滋味。
“唔……”铜人闷哼一声,不住地挺胯抽顶,他早就想试试被人包裹在口中的滋味了,只是师兄弟之间,都嫌那物污秽,无人愿意开口,这番美妙滋味,还是头一遭,“好小子……乖师侄……用力嗦,快来了……”
施礼只见面前那八块肌砖在剧烈地收缩起伏,铜人满口呻吟,浑身大汗,也不知他是痛快还是难受。
见他原本拖挂在胯间囊袋突然收紧成一团,施礼立马想到施行与自己说过,有个小和尚自渎时缩阳入腹,最后活活痛死,心中惊慌,连忙一把将他双丸揪住狠狠扯拽。
这招猴子偷桃猝不及防,恰在铜人情动,精关不稳之际,这一瞬的剧痛饶是铜皮铁骨也不及防备,铜人霎时精关大开,一道稠白雄精喷射而出。
施礼躲避不及,一道腥黏精柱打在喉头,那滋味实在难以下咽,连忙将那泵跳的雄根吐出,却见铃口大张,鱼嘴一般又吐出一口“浓痰”,扑了施礼一脸。
“快……快,用钵盂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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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暗涌
腥膻的白浆一注又一注地喷薄而出,浇在钵盂的壁上噗噗直响。
施礼压着那杆坚硬的肉棍对准钵盂,铜人浑身的肌肉都因高潮而剧烈滚动,那情动不自禁的脸上满是淫乱,原本肃穆持重的强者在欲念中表情失控,像个白痴,施礼心口亦砰砰直跳,这种控制强者的快感,既熟悉又陌生。
铜人大口喘着粗气,竟没想到自己泄得如此快,这小子虽然生涩,总强过罗汉堂的粗汉,起码光是看着那张樱红的小嘴含着自己的硕物就是一种享受,还想再泄一次,施礼却不肯了。
“师叔的奶我今日挤过了,再挤得明日了。”
铜人只好依他,细水长流,莫头一天就吓坏了这美貌师侄,明日又换糙汉来他可不肯了。
有了第一个铜人打样,施礼端着钵盂沿着洞窟石室陆续给其他十七头铜牛挤了奶,出得华严洞时,天都黑透了,他力乏疲惫,只有手中满当当沉甸甸的一钵浓精。
施礼一身狼藉,浑身上下都是雄性浓烈的腥膻,他用衣袖掩着钵盂的口,一路避着旁人,好容易回到罗汉堂复命,开门的法澄接过钵盂,顺手将那盆阳精浇入花池,吩咐他明日准时报道,便又关了院门。
施礼接过空空如也的钵盂,在门前愣了一会儿,突然觉得好生委屈,他肚子咕咕直叫,今日为了挤奶,除了几口躲避不及的男精,他什么也没吃,辛苦挤出的雄乳却又被人当面倒掉,原来挤奶是假,让他来做罗汉堂泄欲的工具才是真。
神尘坐在蒲团打坐,虽是例行晚课,却一直心系徒弟无法静心,直到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他连忙开门,却见施礼影子一晃而过,径直扎进了沁骨的溪水之中。
月光下那个影子瘦骨嶙峋,像一头惊慌无措的小鹿,神尘亦时常错乱,他的徒弟,真的是从前那个搅乱江湖的小太岁吗?还是一切都是一场梦,过去的记忆只是一场错乱的玩笑。
施礼浑身抖如筛糠,哆嗦着在沁骨的溪水里盥洗衣服和身体,听身后异动,他以为是野兽,却见一道精壮的影子朝自己走来。
“师傅……”
神尘褪去一身衣袍,一丝不挂的酮体精实健美,完美得像一尊雕塑,施礼脸上一烫,别开头去。
“过来,师傅替你洗头。”
施礼仰躺在水中,头枕着神尘盘坐的大腿上,神尘把皂角在水里浸了浸,微微搓起泡沫涂抹在徒弟如瀑的黑发上。
“在罗汉堂可还习惯吗?”神尘的脸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秋水。
“不好,一点也不好。”
施礼本就委屈,听师傅问起,再忍不住,将今日所遇种种一五一十全与他说了。
慧业其人多么淫乱荒唐,神尘深有体会,但慧业如此安排,不会毫无缘由,断不会只是为了折辱施礼。
神尘剑眉微蹙,沉思问道:“你在华严洞中可还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奇怪之处?”施礼蹙眉,给十八铜人挤奶还不算奇怪?
“对了,我给他们挤……嗯,挤奶的时候,他们都会固定摆出一种姿势,每个人都不一样。”
“何姿势?你还记得?”
施礼思索一番,随手捡起溪边枯枝画了出来。
神尘一看,当即会意,嘱咐道:“你每次去时,需得特别记住他们所摆出的姿势然后临摹下来。”
施礼当也不是傻子,那些姿势单看古怪,画出来便十分明了,已然一套练气的法门。
“师公这是想传功给我?”施礼颇有些兴奋,他一直想学武功,但他还是俗家弟子,是不能习武的。
神尘显然对他“师公”这个称呼不满,却也没有纠正他,只用木梳仔细地将他头发梳开。
施礼周身酸痛,手臂更是犹如千针在贯,给十八铜人挤奶简直比做一天苦工还累。
神尘又轻柔地替他按着小臂,叹道:“你若吃不消,我明日我再去一趟罗汉堂,你还是回地藏院做工吧。”
“不!我吃得消,只是第一天还不太习惯而已。”
可是……替人抚慰,实在不是一个光彩的活计,对于修身养性的僧人,这等淫秽之事,更是有损修行,他以为慧业会让施礼做些杂工,没想到……
施礼知道师傅心中所想,宽慰道:“既然师公是想偷偷传我功夫,这种活计也做不长,总好过在地藏院天天挨猪头欺负,庸庸碌碌也没个头。”
神尘不置可否,他现在的地位立场,实在保护不了施礼,可能还会连累其跟着自己受罪,罗汉堂是荒谬,却实在没有个更好的安排。
施礼痴痴地望着神尘刀锋般锐利的下颌线,师傅真俊,这天下怎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神尘的胸腹微微起伏,紧凑地挤在一起,溪水映着月光漾起潋滟,投射在那麦色无暇的肌肉上,就好似无数双柔荑在抚弄师傅健壮的身子。施礼再忍不住,猛地探头吻了一口师傅的腹肌。
“!!!”神尘一愣,周身都紧了。
徒弟的脸红扑扑,清澈的双眸中能瞧见自己的投影。
“今日给铜人师叔挤奶……他们还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师傅怎不教我欢好之事……这么大的人了,活像个傻子……”
神尘被口水呛住,一顿尴尬地咳嗽,本能想逃,大腿却被徒弟枕着,施礼见状,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猛地抱住神尘劲瘦的腰身,侧脸贴着那紧绷的腰腹小猫般磨蹭。
“师傅……我都这个年纪了,你就教我吧,总不能我这个徒弟光替别人慰藉,却不管自己师傅……”
“……”神尘周身僵硬,理智让他推开徒弟,手一沾上那滑腻的肌肤,又没了力气。
“师傅不是在练《玉璧神通》么?不入欲界,怎么参破欲界?一想到师傅如果是从别人那里参破了,我就心痛得连呼吸都不能……师傅,您就当成全我,好不好?”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神尘双目之中泛起潮气,冷冰冰地怒视着施礼,仿佛面前的不是徒弟,而是那个引诱自己再次堕落的心魔。
施礼将他压倒在岸上,柔嫩地唇不停地轻吻他的胸膛和脖颈,最后轻轻衔住神尘的下唇:“我知道……我不是傻子……他们说我从前是个很坏的人,师傅救我是为了重练《玉璧神通》……我不过是师傅养在身边的炉鼎……”
最初的神尘求灵宝大法师救活他,确实有用他练功的打算,可是,一只狼将一只羊养久了,狼便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少年洁白滑腻的身体柔韧地缠在神尘健硕的躯干上,感受对方心跳越来越重,他也更加大胆地伸出舌头舔吻神尘早已胀硬的乳粒。
“从前的我是如何的人,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记得了……但是师傅是我仅存记忆中的一辈子……生病了是师傅背着我在雪夜里走了十里四处求医,衣裳破了是师傅蹩脚地一针一针替我缝好,无论多么寒冷的夜里总有师傅的胸膛可以取暖可以抱……”
“师傅有很多个五年……但是我的五年,只有师傅……”
“我好喜欢师傅……师傅抱我,好不好,就一次?好不好?”
神尘周身血液如沸,一浪一浪的酸涩潮水汹涌地冲刷着他的心坎,他八脉齐震,被六度剑气封住的经脉竟然开始松动。
“好……”神尘搂住徒弟的腰盘腿坐起,双掌合十,合上双眼,“给你一次机会,有没有资格与本座双修,全看你的本事,若无法乱我定力,此事以后休得再提。”
本座?施礼还是第一次听师傅如此自称,好似变了个人,却又感觉十分熟悉。
施礼双手握住神尘的手腕,引导它们向上伸展。神尘的肌肉紧绷而有力,但并没有反抗的意思。施礼一边抚摸着他的手腕,一边低下头,用舌尖轻轻舔弄着他的指节。
神尘不禁颤抖了一下,眉头微皱。施礼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然后开始用嘴唇亲吻他的手掌。
“师傅的手真好看,修长有力,难怪每次师傅摸我,我都痒得厉害……”他说着,在神尘的掌心留下一串湿漉漉的吻痕。
神尘仍然保持着沉默,但呼吸已经变得有些粗重。施礼见状愈发兴奋,他的舌头沿着神尘的手臂向上游走,在每一寸皮肤上都留下湿润的痕迹。神尘的手掌紧紧抓住岩石,身体因为快感而微微颤栗。
终于,施礼的嘴唇来到了神尘的肩头,他用牙齿轻轻啃咬着神尘牵丝坟起的肩膀,同时腾出一只手,伸出两指拈夹他饱满胸膛上那枚充血的乳首。
“师傅的身子好壮啊……”
殷红的舌尖若有似无地顺着肌肉块坟起挤压出的沟壑滑动,凡被舌头舔过,肌肉块就会情不自禁地紧蹙,敏感似被撩拨的见笑草一般,
神尘喉头剧烈起伏,满口的津液似吞咽不尽,晦滞的经脉竟然枯木逢春,重新鲜活起来,又感丹田灼热,隐有气流盘旋。神尘连忙屏息凝神,心中默念玉璧神通的心法口诀,霎时周身经络闪起荧光。
施礼的唇吮吻着神尘巍峨的肌肉高原,恨不得将每一块肌肉都留下自己的标记,神尘双掌合十,端庄得像一尊塑像,越是这般生人勿近不可侵犯,越让人生出一股难以抵抗的禁欲诱惑。
好重的呼吸,携裹着烈烈阳刚气息,喷薄在皮肤上溅起湿热的暖流。
“骚货,本性难移。”神尘微启双眸,睥睨着怀中情动求欢的徒弟,澄澈伟岸的声音震得人心口发痒发麻,只想沉溺。
施礼媚笑眨眼,反挣出神尘怀抱再次跃入水中嬉戏,少年洁白的丰臀在水面起伏,勃发的性器如一截仔姜,溅起的水珠浇在神尘身上如同油点滚烫,他半身趴在岸上望着和尚,额间湿润的碎发晃荡,那张精致秀丽的脸颊浮上两团潮红,与女儿家的媚态不同,施礼如邻家找他玩闹的少年,清新诱人如盛夏荷瓣上积聚的甘泉。
“找到了……师傅你看!”施礼掌心托着一只木鱼槌,“我磨了好久,嘻嘻,像不像师傅的那话儿?”
“……”
施礼眨眨眼,伸出粉舌缓慢地自那玉髓木鱼槌的柄舔到杵头,舌头在槌身留下一道晶莹的水迹,又将杵头轻轻含在口中裹吮,那放浪的样子,看得神尘一阵喉紧。
“师傅……它好大啊……含不住……”
“……”神尘鼻孔中喷出一口浊气,心中默念的口诀变为了波罗蜜多心经。
施礼哗啦一声跃出水中,在神尘面前两尺处躺了下来,两腿分开,露出粉嫩的菊穴,一边轻喘着,一边用那玉髓木鱼槌抵在穴口打转。
“够不着……师傅帮帮我……好痒啊……”
“……”神尘闭上双眼不再看他,脑袋中那白花花的胴体抬着丰臀朝自己求欢的淫荡模样却更加清晰。
“啊……进去了……好撑……”
神尘指节发抖,一想到那截木鱼槌撑开穴口缓缓贯入的画面,他的头皮就像被浇了一瓢凉水般收紧,闭上眼后,那噗叽噗叽的水声,还有徒弟时缓时急的喘息声,清晰无比,似无形的手在挠拨着自己心底,是欲望,是魔障。
“师傅……我赢了……”
神尘胯下一紧,睁开眼,见自己的阳物不知何时已高高挺起,茎身上胀满了令人面红耳赤的经络被徒弟握在手中,如何都狡辩不得。
施礼舌尖将神尘茎头那滴溢出的咸露卷入口中,一脸的清纯无辜:“徒儿饿极了……”
呲的一声,神尘体内真气狂涌,周身喷起白烟,施礼骇了一跳,滚到一边,又被师傅搂进怀中。
和尚双眸之中尽是危险的红潮,嘴角挂着邪笑,施礼从未见过这样充满攻击性的师傅。
“既是你讨的,本座就成全你……”
施礼一声惊呼,后穴塞着的玉杵被猛地拔出,一杆粗硕数倍的火枪直挺挺地抵着穴口。
“别……师傅……慢点,我自己来!哇啊……”
龙头吐出的前液在穴口涂了一圈,神尘握着徒弟纤细的腰肢一按,龙头挤了进去。
施礼浑身绷紧,全身上下都在用力抵抗那股快要被撕碎的恐惧。
“身如磐石,心似明镜,息住鼻端,意守膻中。”
施礼抱住神尘脖子,十指指甲嵌入他肌肉发达的脊背:“啊……不行不行……太大了……师傅我喘不过气了……”
神尘抬起下颌,含住徒弟的唇珠,舌头撑开他紧张闭紧的牙关,灵活地在施礼口中翻滚挑逗,又卷起他的舌头汲取着对方津液,这突然的快感似海啸一般冲上施礼大脑,他周身酥软,像一条被海浪拍到岸上放弃挣扎的鱼,放弃了身体的控制权,全交由对方处置。
“放松……师傅传你《玉璧神通》,来……身如磐石,心似明镜,息住鼻端,意守膻中。”
“禅定生慧,气化菩提,梵音绕耳,烦恼皆消。”
“端坐蒲团,心归止水,调息观照,六根清净。金刚定意,气沉丹田,默念阿弥,身心合一……”
“顺逆呼吸,开合升降,阴阳互济,五行相生。锦缎舒展,气血流畅,经络通达,脏腑康泰……”
神尘阳根默默挺进,直至完全没入,二人体内翻腾的气浪终于沉淀,顺着交合处不断激荡融合,施礼浑身毛孔皆舒张开来滚起白汽。
“好受些了?”
施礼这才又感受到那根撑满甬道的巨龙在体内阵阵脉动,师傅的阳具,全都插进我的身体了……一想到这合二为一的满足,施礼就止不住地落泪。
“怎么?疼得厉害?师傅退出去了,再忍忍……”
“不要!”施礼坐紧神尘下身,羞怯的脸埋在师傅壮硕的胸口,“舒服……”
神尘嘴角勾起,明知故问道:“什么?师傅没听清。”
“舒服……师傅再用力些……”
神尘双眸一暗,自己疼爱的徒弟与那个白鹿庄上飞扬跋扈的少年双双重合,他拉过施礼的双腿缠在自己强劲的腰上,要命的“金刚杵”更深了几分,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运功,只想狠狠捣弄他,直到他哭着叫喊自己的名字。
"啊!师父……好深!要坏了……好舒服……肏死我吧……"施礼仰望着神尘,眼里噙着泪水,目光闪烁已被高潮颠得无法集中,双手只无意识地抓挠着神尘结实的胸腹。
“咚~”
地藏院中传来报时的钟声。
佛门禅静的钟声与施礼直白淫浪的求欢声交织在一起,神尘心中的邪火烧得更旺。他轻轻吻去施礼眼角的泪珠,随后低头衔住了徒弟的红樱小嘴。两人唇舌交缠之间,神尘两臂穿过徒弟腘窝将他端起,威武骇人的下身随着步伐楔入,打桩一般越捣越深,静匿的后山这交合的啪啪声尤其突兀,交合出打出白沫顺着神尘老树般盘根错节的强劲大腿一路流到地上,神尘端着徒弟,炫耀般在小径上踱步,温柔而坚定地开拓着施礼的幽径。
老天,这哪里是什么禁欲的和尚,施礼浑身的痒点全被神尘治得服服帖帖,他分明更像一个沁淫花丛已久的采花大盗,死去活来不过如此。随着一次次的抽送,那隐秘之处逐渐变得滑腻起来,令神尘的进出变得更加顺畅。而每当神尘深深埋入之时,施礼便感到一阵酥麻之意直窜脑门,整个人都似乎飘了起来。
"师父……我要飞起来了……"施礼喃喃道,双手胡乱地抚摸着神尘坚实的后背。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云端,随风飘摇,随时都有可能脱离这个世间。而神尘就是这片天空,将他牢牢固定在属于自己的位置。
神尘并未回答,只是更加专注地肏弄着徒弟,那甬道紧致湿滑,更有一圈圈紧箍般的肠肉,每次抽拔,紧箍都会一环一环地刮过茎身刮过冠口,穴壁上无端凸起的肉芽似无数触手在抚弄自己的柱身,这样天赋异禀的宝穴,这样浑然天成的一身媚骨,难怪极天城父子爱极了他。
“施礼……你在吗?施礼……”
师徒二人皆浑身一僵,神尘赶紧抱着徒弟蹲进草丛中。
施行下午没有等到施礼,晚课之后仍不放心,便想着来看看,他打着灯笼走到后山小径,远远看到一个人影踱步却看不真切。
“我在我在!”施礼魂飞魄散,被神尘阳根顶飞的魂魄终于附体,他忙把师傅按倒在草丛中,二人连结的下体却仍死死咬在一起。
“你?你在草丛里作甚?”
施行微眯双眼,执灯笼来照,神尘随手拾起石子一弹,灯笼灭了,施行一阵惊慌。
“我我,我在小解……你莫过来了……”
施行愣在原地,骤然失明,视线还不得适应,眼前漆黑一片,只能跟施礼搭话确定方位:“你今日还好罢?我在莲池等不到你便回去了……”
施礼这才想起同他的约定,心中一阵惭愧:“好……都好……挺好的……只是罗汉堂杂事太多……我也是方才才回来……”
“罗,罗汉堂事情这样多么?是缺人手罢?”施行想让施礼开口,让自己也进罗汉堂做事,他今日无伴,只觉得度日如年。
施礼哪敢让他进罗汉堂,若是让施行也知道自己成天忙着给男人“挤奶”,他还要不要脸了:“不……不缺的,只是我手脚太笨而已……”
施行心中一阵失落,脑袋里他人的讥讽更加清晰,看来施礼并不如何看重自己,心中渐生不忿。
神尘正值兴头,现下只觉得施行碍事,躺在地上狠狠挺了几下已示不满。
“啊!”施礼被那撞击惊出一声尖叫,菊穴夹得更紧。
“你怎么了?”施行担心,往师徒野合处更走近了几步。
神尘倒是有意使坏,握着徒弟细腰,抽送得更加卖力起来。
“别过来!”施礼声音都在颤抖,半蹲着控制身体起伏,“我……我没事……我明日~啊……我明日去找你……你先回去吧!”
“好……”施行心中一沉,这是连寒暄都不愿跟自己多聊了,心中不由得觉得自己轻贱,撂下一个冷冰冰的好字转头就走了。
听脚步声远了,施礼松了口气,又将脚惩罚般地踩在师傅脸上:“师傅太坏了!故意想我出丑!”
神尘只是笑着,反将他脚趾含在口中吮吸,胀硬的肉柱将徒弟高高撑起。
“哇啊……师傅……师傅,饶了我罢……不行了……”
神尘就着插入的姿势欺身一折,反将施礼压在身下,俊逸绝尘的脸庞在月光下更生出一股摄人心魄的邪魅:“这便不行了?先前一个劲儿地勾引师傅,没想过如此后果?”
施礼双眼噙着雾气,看着腹部被师傅巨龙撑起的轮廓,只摇头讨饶。
神尘宠溺地吻了一吻徒弟的侧脸,将勃发的巨龙慢慢褪了出去,而后一臂穿过徒弟后颈一臂穿过腘窝,将他兜抱在怀中又往溪水里走去。
这次有了师傅的体温,沁骨的溪水倒也不那么凉了,施礼侧脸枕着师傅厚实的胸脯,乖巧得像只吃饱的小猫。
神尘半身泡在水中,中食二指探入施礼后穴扣洗内壁,又牵过徒弟的手放在自己耸出水面的阳根上:“师傅再教你如何取奶。”
施礼双眼闪亮,望着师傅一本正经又微红的俊脸,不戳破他假公济私,只乖巧地点头。
“寺中武僧不忌荤腥,十八铜人所练纯阳内功皆是童子功,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处子身,心火焦烈,极易走火入魔,故而需要每日排出男精泄火……”
施礼握着神尘那杆沉重的降魔杵轻轻抚慰,不解道:“男精都泄了……如何还是处子身?”
“只要元阳未泄,便是处子之身,交欢情动时,会阴松,商阳塌,关元开,所泄之精才是元阳,寻常抚慰不致于此。若饮得十八铜人的元阳之精,可功力大进。”
施礼点头,有些心不在焉,另一手只不断抚摸着师傅结实整齐的腹肌,如把玩一件精美瓷器。
神尘暗暗用劲,将肌肉绷紧,送到徒弟手中让他摸得过瘾:“明日再去,上手前先暗运心法,将玉璧神通的前两章过两边,直至丹田发热,握持时,便将内力引入手太阴肺经,顺拨三周逆扭两周……嗯……对,就是这样……”
施礼按师傅所教法子擒着那杆巨龙练手。
“拈捋时,将内力引入手少阳三焦经,曲中食二指使爪法自根部抽拔,在阳冠处停留回转……这时他们注意力全在阳锋之中,你另一只手便轻轻抚慰他们乳首,肚脐,腋窝,腰侧……届时他们定然分心不暇,情动不已,你便再运内力汇于手太阳小肠经,擒住囊袋,两指两急一缓按压阳丸,直至掌心传来精索收紧之感,立刻收紧掌心微微施力,另一手握拳狠狠贯其腹部神阙穴……慢着……你……啊……”
施礼握住神尘囊袋,那满满一大包如何握得紧,只能挤拉双丸再用脚掌踩住,神尘猝不及防,腹部便遭他狠狠一拳。
只见巨龙猛地挺出水面,吐出一道白练。
“果然有效!”徒弟拿他身体当作教具,玩得兴起,又要使拳来打,神尘连忙阻止:“ 你再性急胡闹,为师便不教你了!”
施礼赶紧撒娇卖乖,再三保证,神尘才又将肿胀肉根交与他手中。
“最后便是用口含住阳锋,曲指连点其会阴,舌尖刺其铃口冠沟,便可引其元阳徐徐喷出……不过,用嘴这法子,只可用于师傅,对他们,粗暴更善。”
“为何?”
神尘一本正经道:“明日他们定会齐心为难你,故意忍住不泄杀你威风,好比猛虎群狼皆会故意凶猛试探对方,你若怕了,从此以后便是他们主导,你若一击降伏他们,从今往后,他们便会以你马首是瞻。”
“还有这个说法?徒儿该如何粗暴?”
神尘双臂一撑坐到岸边,两指环住阳根晃了晃,勾着坏笑道:“你不是饿了?先吃饱了,师傅再教你。”
施礼眼睛一亮,饿虎扑食般扑了过去,将那雄根一口含住,舔得啧啧出声,神尘这根降魔杵实在漂亮,既粗且直,又挺又长,得有哪吒那般三头六臂才能全根握住,手感极佳,自根部捋至龙头需得大开大合才能尽兴。
神尘舒服得扬起头,右手虚搂着施礼的后脑勺希望他含得更深一些,奈何这根金刚降魔杵实在太大了些,卡在徒弟嗓子眼如何也再进不得,看着徒弟呛得满眼是泪还抱着自己的阳物舔吮个不停的模样,神尘只觉尾椎一麻,阳精喷薄而出。
施礼赶紧吐出师傅正在汹涌喷吐的巨龙,手上更加快了滑动的速度,任那一道道灼热的雄精浇在自己脸上,又伸出舌尖刺弄正在喷射的铃口,贪婪地又含又舔。
“你……”神尘呼吸一窒,见徒弟那张清纯脸庞涂满自己的白浆,刺激得他又泄了几股出来,“你莫边哭边含着师傅……那物……”
施礼吻了一口那根正在颓软的龙头,将唇边白浊用手指刮到口中品尝:“真好吃,师傅的雄奶竟有些甜味儿。”
神尘饮食不沾荤腥油腻,以蔬果为食,男精自然清爽带有果甜。只是徒弟这话,配合上他这副清纯的表情,分明做着淫乱不堪的事,却如此天真自然,神尘一阵目眩, 只恨不得将他塞进裤裆,整日替自己含着龙根才好。
师徒二人一人尽兴一人吃饱,终于洗干净了身子。
回到屋子,神尘帮徒弟擦干净身上的水,又嘱咐他在火炉边好生坐着,他神神秘秘地从柜子的夹层中取出一个葫芦递给徒弟,俊脸微红,嘱咐道:“里头的药油,明日你涂到他们身上。”
“这是何用?”施礼疑惑地去开塞子,神尘连忙捂住:“自然是事半功倍的东西……涂遍之后,可消减十八铜人的外功,铜皮铁骨也会敏感无比。”
“先前师傅教你的是玉璧神通的心法,你功力浅薄不可独练……我再教你玉璧神通中的外功,你且好生记得……”
“昔日达摩祖师面壁涅槃时留下了达摩玉壁,玉璧之上留下祖师无穷智慧和高深武功,玉璧神通由此得名,乃少林寺不传之秘法。玉璧神通共三章,分以欲界篇、色界篇、无色界篇为名,古往今来,无数先辈皆止步于欲界神通,达到色界神通的不过三人……”
“欲界包含六道轮回中的五道,即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阿修罗道、人间道,其中须弥孑掌,无相拈花指,大悲伏魔拳皆为此五道之中的功法,五道之上还有六欲天,即四王天、忉利天、夜摩天、兜率天、化乐天、他化自在天,参悟六欲天中深意可练得弹息一念指,方可独步武林。”
“那观真大师的六度剑气又是何境界的神通?”施礼最怕神尘讲课,一旦说起来就是滔滔不绝没完没了,若这时分神又要惹恼他,偏偏这种时候最是难熬。
神尘面色凝重:“六度剑气为无色界初级神通,即布施度、持戒度、忍辱度、精进度、禅定度、智慧度,练成此功,心随意动,周身内力皆可化作无形剑气,百步伤敌易如反掌,六度剑气无影无形不可防备,六度剑气伤敌却不至死,凡被六度剑气所伤皆五内淤滞,八脉闭塞,再无法运功。有此万法归虚的神功,观真大师才能位列三天,天下英豪无不谈之色变。”
施礼扣了扣脸颊,听得一知半解,生怕神尘还要再扯其他天就亮了,连忙道:“师傅你扯远了,你不是要教我怎么拿捏十八铜人么?”
神尘轻咳一声以缓尴尬,正色道:“为师传你无相拈花指法……明日施于十八铜人身上不可手软……”
施礼眼神一亮,来了精神,他终于终于可以学功夫了!
翌日一早,神尘陪同施礼来到罗汉堂门前,神尘一身干净白色海青,素净端庄,阳光倾泄照在身上如放圣光,施礼不由得看痴了,仿佛昨夜那个野兽般荒淫邪魅的师傅是另有其人。
法澄打着哈欠一脸烦躁地来开门,见到神尘不由得一愣,恭敬地向他合十行礼。
神尘双掌虚托:“南无阿弥陀佛……法澄师弟不必行礼,小僧早已不是住持。”
施礼双手捧着钵盂,一脸天真地朝他一礼:“法澄师叔,我来挤奶了。”
“师兄虽不是住持,依旧是我师兄。”法澄打量着这师徒二人,知道神尘是来找慧业的,一脸坏笑地朝施礼道:“你倒是积极,走吧……”
到了华严洞,施礼迫不及待地钻了进去,法澄不由得奇怪,昨天这小子还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怎今日如此积极?
他一想到上次自己给十八铜人挤奶时的惨状,不由得不寒而栗,罢了,只要不是自己去挤奶,谁去都好。如此想着,法澄抱着双臂,背靠山壁补起了瞌睡。
神尘推开金刚殿的大门,就见一个巨大的背影正在礼佛,金刚殿极是恢弘,一尊弥勒金像矗立当中顶天立地,抬首去望,不见面容。
慧业起身,半胸半臂都敞在外边,周身筋肉自然坟起,一串玄铁佛珠斜挂上身,每颗都有拳头大小,颗颗重约五十斤,一串又有一百零八颗,非是他这等在世金刚才能盘得动。
他方口阔目,满脸堆笑俯视神尘:“好徒儿,十年不与为师往来,现竟连着两天往我罗汉堂跑,当真稀奇,你不知灵宝法师最是忌惮你来见我?”
神尘双目微敛,神色淡然,不恭不礼:“阿弥陀佛,老师心意,神尘懂了,故而前来与老师告罪。”
慧业冷哼一声,大手一拍,金刚殿顶悬挂的大钟轰然下落,神尘不躲,任那大钟将自己与慧业扣在当中。
“这钟重两千八百斤,厚三寸两分,密不透风,你可畅所欲言。”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神尘席地盘腿而坐,开门见山道:“老师想要与弟子联手,弟子便来了,若事关施礼性命,请恕弟子不能答应。”
慧业哈哈大笑:“妙哉!你这冷冰冰的顽石终于有了牵绊!早知百岁荣是你软肋,我该早向地藏院施压才是。”
神尘语气冰冷:“神尘武功已然被废,不知老师何故如此相逼?”
“灵宝老儿野心滔天,你我同为四梵天,在他面前不过蝼蚁。老儿想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河图洛书,要的不过是那长生不老药,你以为废掉武功断尾求生便可置身事外?你可知灵宝老儿为何让你守着百岁荣?”
“神尘不知,请老师解惑。”
“你是否好奇,为何你时常能感百岁荣所感,痛其所痛?”
“为何?”神尘心中一凛,从前以为是巧合,却原来另有玄机?
“只因你体内,也有泰山府君的玄天一气道。”
“什么!?这……这不可能!我与施礼是?”
“百经纶昔年请泰山府君出山为其夺得临月阁主之位,条件便是替她寻得亲子。你父不详,灵宝老儿为削弱泰山府一系势力,将你偷走交由闵姓村妇抚养,不然你怎会如此顺遂?你真当自己天赋卓绝,天生内力充盈?”
“……”神尘手脚发麻,满背冷汗。
“泰山府君将河图藏于百岁荣身上,这世上能爱其所爱的,也只有你了。”
“我……逼死了我……亲娘?”
慧业拍了拍神尘肩膀:“徒儿,灵宝老儿愈发没有耐心了,如今只有你我联手,才能博得一丝生机。”
神尘心烦意乱无法思考,蹙眉问道:“老师预备何时动手?”
“下月初……禅武大会!”
“!!!”
…………………………
法澄被山风一吹,浑身一激灵,终于醒转,抬眼一看,日渐西沉。
他这一觉竟然睡了三个时辰!
听闻洞中传来异声,他也好奇那小师侄的安危,那样娇娇小小一个,莫被那十八个发情的野兽撕碎了才好。
步入洞中,啪啪异声渐响,未见其人,先听得一阵阵淫浪放肆的呻吟。
进入洞窟,法澄瞪大双眼,呆里当中,饶使他想过千百种场景,眼前的一切都让他难以置信。
十八铜人四肢伏地趴得端正,叠罗汉般叠了三排,结实的砖臀涂满香气诡异的油脂明如铜镜,被一只小手拍得啪啪作响。他们雄吼低喘着,一根根油光铮亮的大屌被反折身后夹在股中,竟然只是为了方便身后的少年握取。
“师侄……不,主子……先取我的,受不住了……先取我的!”一个铜人摇摆着健硕的丰臀,不知廉耻地朝施礼求欢。
施礼“大发慈悲”地伸手将他胀得发紫的阳根握住,懒道:“自己报数,只有十下。”
“是是……一、二、三、四……九、十、十一……哇……主子别走……再握一会儿……快出来了……”只见那根坚不可摧的铜人雄具飞快地在施礼手心中抽插,没得小手握持之后更是像狗尾一样摇摆颤动,显然痒得厉害,那阵仗恨不得让施礼将他那根瘙痒难耐的阳具连根扯下扔在地上踩烂才好。
“主子快握我的……”
“握我的!轮到我了!”
“主子先握我的……我给您当牛做马……做畜生……求您让我泄出来吧……”
一时淫言秽语此起彼伏,十八铜人铜铸铁打的肌肉此刻只如烂泥一般蠕动,千锤百炼的金刚之躯此刻只愿被施礼踩在脚下碾弄。
施礼回头朝法澄一笑,天真烂漫似不谙世事的稚子:“法澄师叔你再等等,一会儿便好。”
“不,不急……”
施礼自兵器架上取过一条九节鞭,唰地抽在铜人排成一排的壮臀上,那一鞭寻常人该皮开肉绽了,但铜人们钢筋铁骨,连个印子也没留下,疼痛反替他们止了痒,一个个地磕头谢恩。
这盛况惊得法澄目瞪口呆,这些可是十八铜人啊!少林寺中的活宝,武力巅峰凡人仰止的存在,怎会淫贱如斯?
“十八铜牛听我口令!面朝石台跪好,把你们的淫根都放在石台上!”
这口令比住持法令还有用,只见那十八个浑身涂满油脂肌肉武僧甚至都愿浪费站起的时间,一个个争先恐后地狗爬到石台边上跪成一排。
施礼轻身一跃纵上石台,扶着那一颗颗大光头,从那一排搁在台上胀跳不止的硕大雄根上踩过,脚感说不上好,还有些滑腻硌脚,但这种将强大男人的命根子踩在脚下的快感却无法言喻,看着这一个个身怀绝技的傲慢武僧挺动性器在自己脚下磨蹭,激动得涕泪横流的蠢样,什么绝顶高手少林屏障,不过是十八条精虫入脑只会发情的公狗。
“师叔,请泄吧?”
施礼双脚并拢,全身重量横踩在那铜人的茎身之上,体内纤薄的内力汇集于手少阳三焦经,用指甲轻轻一拨铜人胀如石子的乳尖,铜人如遭雷击,周身突然僵直绷成一张弯弓,口张得巨大,只听见呃呃的喉音。施礼脚下剧颤,道道浓涎激射而出。
这还不算,施礼再使爪法双手扣住铜人咽喉,铜人沉溺于高潮巨浪之中不得抵抗渐渐窒息,五感渐远之际,只听尾椎发出一声脆响,一阵失禁之感麻遍全身,只觉腰眼一酸,周身肌肉尽数失控,肉身不得控制精关更是张到极致。
施礼脚跟一碾,铜人马眼大开,泛黄的精膏一泄如柱,那已不再是泄精了,撒尿一般,恨不得将骨髓都顺着尿眼泄个干净。施礼松口扼住铜人咽喉的双手,轻轻一推,铜铸之身轰然仰倒,铜人浑身肌肉抽弹,只躺在地上翻着白眼止不住地痉挛。
施礼俯身,自那一滩浓稠的种浆之中挑出一条金丝置于钵盂之中,法澄大骇,铜人竟将元阳都泄了出来!
“该我了!该我了!”
“主子踩我!”
余下铜人非但不知畏惧,一个个更如乞食的公狗般,挺着阳锋直往施礼脚下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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