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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飞升以后 (16-33)作者:夜沙灯

[db:作者] 2025-12-26 10:50 长篇小说 5980 ℃

(十六)春宵苦短

“如你所愿。”少昌离渊双手搭在墨幽青的肩上,狠狠地将她的身躯往下一按,狰狞欲龙的头部穿过千山万水,直捣入深藏不露的宫口。从上至下被贯穿的感觉让她惊声尖叫起来,就好像按一下被捅到了灵魂深处一般。

“啊啊……太深了……”

少昌离渊抱住她虚软无力的身躯,抚过她汗湿的鬓角,含笑问道:“喜欢吗?”

墨幽青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她机械地顺从着本能:“喜欢……”

“有多喜欢?”他不依不饶地追问。

酸酸麻麻,带着尿意的感觉,她诚实地回答:“有一点点喜欢。”

“那不行,”少昌离渊像一个事事争先的优秀领导者,尽职尽责地耸弄着精壮的胯部,顶得她上身晃荡不止,“我想让你非常喜欢。”

本不属于自己身体的肉刃严重挤压了膀胱和子宫的生存空间。随着少昌离渊抽动频率的加快,挺入幅度的加深,那尿意就越加的强烈。墨幽青不自觉地死死咬紧抽插进出不停的欲龙。

好奇怪,明明之前并没有喝水……

“喜欢吗?”少昌离渊再次问她。

墨幽青被这濒临死亡的快意所震颤,她不由自主地啜泣,“喜欢,好喜欢……”

“喜欢什么?”

帝君这充满了民主与善意的调查问卷是永远绵绵无绝期的。必须要回答,不答和答错都是送命题,除了猜测正确选项以外别无他法。

墨幽青因为呻吟和哭泣的声音哑哑的:“喜欢帝君疼爱我……”

“喊错了,”他极快地抽出,又更快重重地尽根没入,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这一下鞭笞几乎让墨幽青失禁,“要罚。”

“离渊……”在次次引导中墨幽青终于选择了正确的答案,被连番迭起的快感逼得如梨花带雨,“喜欢……离渊爱我……”

在墨幽青最后一句话的刺激之下,少昌离渊终于满意地闭起了嘴,在急速的抽送中结束了他这漫长的征程。

他缓缓抽身之时,墨幽青已疲倦得将近半昏。他五指一张,将一物握在手中。龙根才出,玉势又入,将他的阳精牢牢地堵在了交合已久的甬道之中。

一开始挣扎不休的云浮神君已没了反抗的力气,除了发出一声象征性的呻吟以外别无他法。将这淡然神君拉下神坛肆意妄为地亵玩,光是一次自然远远不够。

只是这桩事他喜欢得到问题回馈,奸淫昏睡之人是无法给他回答的,难免少了许多意趣。

少昌离渊将墨幽青拉入自己的怀中盖上锦被,她睡着的时候带了几丝平日所没有的顺从,好像某种毛茸茸的宠物一般紧紧地抱着温度的来源。接近墨幽青时那莫名的心痛和狂暴的情绪,仿佛也随着疯狂的交合而泄去了些许。

春宵苦短日高起,这三天的难得婚假,要好好珍惜才行啊。

墨幽青这一觉睡下,就已经去了假期的一半。眼见只剩下了另一半,帝后还是没有醒转的迹象。神帝侧身端详了半晌,凑过去轻轻舔过睡梦中微微颤抖的睫毛,委屈撅起的嘴唇。

咂弄了一阵,墨幽青觉得瘙痒,“嘤宁——”一声,侧转背过了身去。于是神帝殷切的温柔便就此僵住。呵,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翻脸无情才是真啊。

神帝叹息一声,长臂搂过墨幽青的一只大腿,将玉势取出。缓缓用力,将已经胀痛难忍的龙根插入那被彻底耕耘过,却仍然紧窄得将近闭合的花穴中。

强烈而紧致的压迫感让他微喘了一口气,脸庞深埋墨幽青的颈窝,胸膛紧贴她的背脊,手臂将她环抱,不紧不慢地抽送起来。

罢了,哪怕没有回馈,也暂且退而求其次吧。

明日又要上朝了。

一向以严苛御下着称的东方神帝,第一次萌发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想法。

背过身去的墨幽青面色微微发红,死死咬着牙关。她早已醒了,就在神帝轻柔亲吻之时。

一只手按住了她敏感的花核揉捏不停,让花液沁出,以使他的挺进更加顺滑。另一只手拉扯着胸前的乳尖,这已被他玩弄了一夜的稚蕊如今连不小心碰到被褥都会红肿挺立。

身后还有神帝含住的耳垂在不停地被舔舐怜爱,麻酥酥的过电感隐隐让她觉得,这合欢还是有些舒服的。

表里交攻,四面楚歌,如今当真很是难忍。

但再难忍也要忍。

墨幽青此时休息了一天一夜,体力多少得到了一点恢复,神智也随之清醒了过来。她想起自己昨晚竟然被神帝玩弄到失去理智,在他手底下没过几招便告失败,甚至成为了言出必随的傀儡。顿时心中既是震惊,又是懊恼。

归根究底,还是因为自己的反抗过于剧烈,引得神帝征伐之心大动,在节节高涨的士气中越战越勇,淫性大发地将她奸污许久。

因此今日任凭神帝使多少手段,她也听之任之逆来顺受,绝对不肯给他半分反应。等到他没了趣味,发泄完了兽欲,自然会将她放过。

一阵悲哀涌上心头。

她已默认了左右都会被少昌离渊奸淫的事实,目前选选择的不过是方法和方式而已。

她的底线,竟然已经降低至斯了。

“还不如翻过了心里这个坎儿,”耳旁忽然有声音低语,“既有婚书,又有事实。如今木已成舟,认了神帝是自己的亲夫君,与夫君合欢天经地义。又哪里会有什么纠结难过?”

墨幽青吓了一跳,蓦然睁开了眼睛。她抚着胸口,以为是自己的心声。

眼角的余光不意瞥见神帝勾起的嘴角,才晓得这话是他说的。

“帝君,”墨幽青惊得上气不接下气,“休要用读心术!”

“未曾用。”少昌离渊将她的头别过来,转过她的身子,吮吸住她的唇,唇舌交缠让她很快气息咻咻,好一阵之后才被放开。

“用了之后哪里还有意趣?”

墨幽青骤然被神帝试出了心中想法,顿时恼羞成怒,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只是竭尽欢愉之后体力绵软,这一拳全然没有任何攻击性,只多了打情骂俏的意趣。

少昌离渊轻轻地就接住了那毫无威胁的拳头,揉开了之后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引导着她的手在自己的身躯上缓缓探索。触手之感结实有力,富有弹性,时时拂过小小的凸起。

墨幽青似乎也被惑住了,顺着他的手掌游弋,一路向下到两人腿间的交合之处。

被锦被所遮盖,她看不见那番淫靡的景象,但能感觉到手下有一根粗壮的欲龙正在自己的腿心间来来去去。恶龙将她的花心捣得一片黏腻湿滑,有时略略抽身,有时却又尽根没入,只余两枚圆圆的卵拦在门口。

就宛如她身体里有个幽深的水潭,一条无法无天的恶龙到此一游,无意之中得了兴风作浪的翻搅趣味,就谋生了鸠占鹊巢,长长久久住下去的可怕想法。

但凡是原主人想要绞紧下体,将那不速之客赶出去时。欲龙的主人便会将她的双腿扳得更开,彼此之间狼狈为奸,教那龙根进出得更顺畅,将幽深的秘境侵占得更彻底。

“别摸了……”她虚弱地道,下腹的那团火好像烧到她脸上了,火辣辣的烫。她本自允为是个淡定的人,但此时此刻她一点也淡定不了。在目不能视的黑暗被褥中,带给她的冲击未必比亲眼目睹来得弱。

这莫非,也是少昌离渊所要求的“意趣”之一?

“舒服吗,嗯?”这尾音拉长,带着绵延的余韵。

“胀……胀痛。”胀得她感觉要被他撑裂了。

“胀痛是快感不是痛感,”少昌离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为夫开垦得太少才会胀,以后要更勤劳耕耘,次数多了便好了。”

言罢他翻起身来将墨幽青覆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征程。“噗呲噗呲——”的水声和“啪啪啪——”的肉体拍打声在内寝中此起彼伏,久久不能停歇,同时夹杂着墨幽青无助的呻吟。

以及帝君不定时随机祭出的送命题。

墨幽青觉得休婚假好累,她只想一直一直上班,想念着批不完的奏折,以及看不完的祈愿。

(十七)看着本君

墨幽青直到第四天朝会结束后才回到自己的府邸中。

神使神女们本想对神君道声恭喜,但见神君面色不善地慢慢地走着,忧郁而疲惫的姿态类似于他们初见她的那一天。

莫非是神君上朝太久伤了腰?

云浮神君目不斜视,一路径自走到星尘面前,也不懂甚么委婉含蓄,直接出口便问:“星尘,你可是被帝君收买了?”

星尘闻言大惊,“噗通”一声跪在了墨幽青面前,“冤枉啊神君,我对您向帝君请婚一事一无所知……”

她向帝君请婚?

外面的流言已经变成这个版本了么……

“你起来,”大势已去,发火也是无济于事,墨幽青耐着性子究清真相,“且告诉我这请婚书是怎么来的。”

“回神君,”星尘竭力回想着神帝当时的反应,“帝君说您初掌大世界,定然要查生灵所苦,为生灵服务。因此特意叮嘱属下将祈愿筛选标准放低,大至斩妖除魔,小至偷鸡摸狗。一律要给神君送来,以促使神君尽快熟悉业务……”

只听星尘又说:“祈愿多了,难免主题抬头也多种多样,什么请婚书,请杀书,再世缘书,续命书不胜枚举,大浪淘沙,如何选得过来!”

墨幽青一口气没缓过来,险些又厥了过去。

第二天下朝之后,墨幽青被帝君招到殿中,只见各界神君均挑着紧要的奏折送给帝君,全数加来体积也远不及她那几天的庞然小山。

几天的时间观察下来,墨幽青心中隐隐得出了结论,东方神帝好像一开始就给她布下了套。在那样繁重的工作量之下,她哪怕不是那天遭,早晚也是要遭的。

可是帝君走的还是正常流程,她拿他竟然没有办法。这件事情追根溯源起来,黑锅早已在她的头上按死了,毕竟神帝还说过“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般开明民主的话。

帝君作为才新开了荤腥的万年老铁树,初尝了一丁点儿欢愉的肉味,自然不会就此轻易地将墨幽青放过。虽墨幽青腿脚极快,然十次之中也不过逃得了二三次,剩余七八次终归还是要受到神帝辣手荼毒的。

墨幽青正在懊恼着,正在自责着,正在悔改着。忽听“啪——”的一声,少昌离渊合上掌上的一本奏章,一只星光璀璨的美目在奏章旁露出:“为何一直看着本君?”

墨幽青无奈地信口开河,准备着说完过渡台词便打道回府:“帝君风姿绝美,哪怕看奏章也是美的。”

“既然如此美,”少昌离渊修长的手指缓缓翻开一本新奏章,不徐不疾地道:“帝后就别忙着回去,在这一直站着,好好看着本君。”

他看着神情惊愕的墨幽青莞尔一笑:“别走神,待会本君要问你,这期间本君做了些什么,答错了……”他特意咬重最后三个字:“要罚的。”

墨幽青心中暗自叹息,神帝竟自恋至此了。既然如此,就勉为其难地看看他罢。免得他威慑力过强没了观众,心中又生出几分失落怅惘。

只见他那只修长洁白的手握着笔,有时迅疾下书,有时又悬停空中。眼神随着奏章内容而游弋,墨字倒映于他的瞳孔中,让他看起来心无杂念。薄薄的唇紧闭时带着不近人情的冰冷,微微勾起时却又带着几分天真的邪气。即便是在没有朝臣的内殿中,他颀长的身躯也坐得笔直,华美的长袍一丝不紊。

墨幽青原本是心无旁骛百无聊赖地随意看看,谁知看着看着,帝君果然如此之美,不由自主地就看得留意了些。

帝君这两只看起来十指不沾阳春水,舞文弄墨的手,也曾经游移探索过她全身的各个角落。每每在欢好之前,总要先刺入她的花穴,好像在帮着欲龙探路。哪怕欲龙入得巷中,那双手也丝毫不得闲,将她的花蕊拉扯捻转得惊叫连连。

他那双看似太上忘情波澜不惊的眼,也曾染上猩红的欲望,燃烧着炽热的可怕火焰。这双眼睛光是看着她,就足以织成牢不可破的天罗地网。

至于他冰冷禁欲的嘴唇,更是这世间的万恶之源。轻启薄唇,言语翻覆之间,便将她杀得丢盔弃甲死无全尸。偶尔想要还一还嘴,他这嘴唇又是另外一般兵器,将她堵得死死的,除了呻吟别无遗漏。

一股液体忽的从下身涌出,将亵裤沾湿。她在想什么?墨幽青心中一跳,神帝对她硬磨软泡时,她倒不曾留意。此时他专注于公务,她竟有二分心驰神移之感。

然而理智虽然敲响,眼神却仍然继续向下。

他那样端庄笔直的身姿之下,被金光长袍严密覆盖的地方,怎么还豢养着一条沉睡的巨龙?如此高不可攀的天神,却是神不可貌相,从神至魔的切换总快得叫她猝不及防。哪怕那巨龙暂时吃饱餍足了,不过多时,又要对她展开新一轮征伐……

“嗒——”的一声,听起来帝君用了点力。

墨幽青被这忽如其来的声响唬了一跳。

“帝后!”少昌离渊将手中的笔搁置在桌,神情不愉,“你这样叫本君如何公务?”

(十八)报仇雪恨

“好吧。”少昌离渊一脸遗憾,当真将尾巴和欲龙都往外一抽,却卡得死死的,“绞缠得太紧了,爱莫能助。”

他叹了口气:“既如此,一锅费材二锅费米,不如再挨两针吧。”

“好了好了,”墨幽青欲哭无泪地推拒,“我腰痛已经好了……”

他不由分说地揽过她的头,将两只耳垂在口中吮吸噬咬得麻麻发红。墨幽青不知他究竟要作何打算,数种刺激从四面八方袭来,真是冰火两重天,佛魔一线间。

少昌离渊随手从自己的发冠上取下星珠二颗,衔在嘴里,向着她的耳垂微微用力一推。那星珠尖利的针脚就突破了泛红湿润的耳垂,血珠沁出,缠绕于金属之上,反射出丝丝红光。

耳垂之前被已他啃咬得火辣辣的,他刺得也快,穿刺过的那一瞬间倒不如何疼痛。只是这耳鬓厮磨的举动太过于暧昧,墨幽青的脸就和耳垂一样红了起来。

少昌离渊又将血珠细细地舔了,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他的嘴里,激发了他狩猎征服的天性,进退维谷的欲龙就更加怒意昂扬。

直到第二颗星珠穿进耳垂,墨幽青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松了一些。皮肉被穿刺的火辣辣痒痛感传来,墨幽青心中默默数着,直至此时,今晚她一共已经挨了七针了。

她伸手去拔。

“别动,”少昌离渊按住她的手,“拔出来后伤口若合住了,还要再刺一次。”

他眼睛盯着那耳钉,使那原本针状的针脚弯曲起来,头尾相接渐成环状,在她的耳朵上形成了小巧可爱的耳圈,严丝合缝再无拔下可能。星光一摇一拽地晃着眼,他心中一动,又衔住了她的耳朵舔咬了一阵。

墨幽青不敢再行妄动,少昌离渊却对她的恐惧反应绕有兴趣一般,胯下轻轻动作,在她的穴中轻慢摇撞。酥酥麻麻的感觉如石子投湖,一圈圈的波纹荡漾起来。

她虽竭尽全力地不动,但轻微的肢体摇晃也引起了细针的缠绕加紧,她的甬道也因上下交攻而夹得更紧。

对上少昌离渊的眼,看他的眸中已染上一层欲色,额头微微沁出薄汗,却仍然按捺住了自己尽力调戏她。

“本君首战失利,心中一直懊恼不已,觉得在帝后面前有失雄风。婚期已然临近,本君必得加紧练习,方能不重蹈覆辙。”

“你不是爱绞本君吗?”他可怕地一笑:“今晚就拜托帝后了,多绞几次,也好让本君磨砺身心,以待来日!”

原来少昌离渊一直都记着当时的一夹之仇,满心想要一雪前耻。墨幽青似有所悟:“帝君的心眼……小如针尖……”

他定是嫉恨自己没能亲自破了她的身子,今天逮着机会了,非要换着法子到处“破她的身子”。

“什么?”少昌离渊闻言大怒,不顾寸步难行的现状,身下巨龙像发了狂一般的耸动,顶得她哀叫连连:“你竟敢嫌本君小!”

理解语意不要掐头去尾啊混账!

墨幽青一起一落被颠得如风中落叶,一面被那巨大的快感所裹挟,一边受那断针的威胁,两相交击,身躯紧绷如弦,挤压得少昌离渊一阵阵眩意上脑。

“住手,住手!”墨幽青惊恐万状,“大大大……你大行了吗?”

调查问卷不期而至:“说清楚,哪里大?”

在强烈的求生意志下,一向不善言辞的墨幽青也激发出了生存潜力来:“心胸宽大,龙根博大,帝君饶命!”

神帝闻言,把尾巴缓缓收了,将四根钢针拔出来。又将她按在床上随心所欲地奸了三四回,达成了理想中的金枪不倒业绩,方才心满意足的云收雨歇。

墨幽青睡了一阵,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少昌离渊起了身。

她睡意惺忪地将眼睛睁开一缝,见少昌离渊正在穿衣:“帝君……去哪?”

“婚期将近,本君要去姻缘石刻名。”

他不是说神界不重视仪式么?

“一定要去吗?”

“怎么?”少昌离渊在床边坐下,“莫非帝后仍然难忘旧情,心中另有所属?”

墨幽青一愣,沉默了半晌,而后慢慢地道:“前尘既断,我自然会与帝君从新开始。既然我已与帝君定下万年之约,我会努力试着去了解帝君,爱慕帝君。自此之后万年,心中当然只会有帝君一人……”

她还未说完,少昌离渊只手托起她的后脑,俯下身来压在她的唇瓣上,将她未尽的语意都吞到自己的口中。唇舌抵死交缠的一阵,才恋恋不舍地将她放过。

看着她懵懂的神情,朦胧的睡眼,好不容易才泄出了火的巨龙又有再度复苏之感,少昌离渊喘着气:“为何动不动就突然跟本君表白?”

她再多说几句,他今儿就不去了,定要让她再好好了解他。

墨幽青微微垂下头,羽睫轻颤,暗示出她波澜起伏的内心:“帝君为何不带我同去?”

“姻缘石是天外星辰,破碎虚空和刻字都须耗损修为,”少昌离渊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本君很快就回来。”

低头又欲吻她的唇,好容易忍住了,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终于不舍地起身离去。

墨幽青怔怔地望着少昌离渊离去的背影,一股寒意涌上心头。若他已经忘了,真希望……

他永远也不要记起来。

(十九)不止一个

见东方神帝衣袂凛凛踏破虚空而来,掌管姻缘石的天喜星君迎上前去:“恭迎帝君,千万年不见帝君踏来此地一步,真是稀客……”

神帝忙着办正事,也不与天喜嘘寒问暖:“星君不必客气,本君婚期将近,特来姻缘石刻名。”

铁树开花是头等大事,天喜星君不敢怠慢,赶紧拿了笔翻起了姻缘册子:“敢问帝后姓名?”

“云浮之神墨幽青神君。”

“咦,”天喜星君似有印象:“若您所说的是云浮界太阴玄兔墨幽青,姻缘石上早已有了名字……”

神帝的眼眸瞬间猩红如血,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天喜星君活活撕碎一般:“已经有了?!”

天喜星君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命运紧紧地扼住了喉咙的小鸡崽子,生死都取决于自己的一念之间:“帝君莫急,兴许……小神记错了……”

神帝紧绷的身形微微一松:“自然是你错了。”

天喜星君在东方神帝的目光逼视之下,满脸苦色地将帝君引到姻缘石面前。看着帝君山雨欲来的阴沉脸色,天喜星君吓得两股战战,忙不迭地将神识放出去,地毯式搜索着墨幽青神君的名字。

怎料帝君蓦然将眼一睁,一道金光落于两个名字上,将两个名字映得雪亮。

天喜欲哭无泪,帝君他竟比自己还先找到了!

“静渊海,墨幽青……”少昌离渊一字一句地念着这两个名字,语声怨毒无比,“静渊海,是谁?”

墨幽青跟他说,“他已经死了”,莫非是在骗他?

“静渊海?”天喜在一旁慌乱地“哗哗——”翻着册子,又突然停住,“诶,他已经死了啊……”

既然真的已经死了,就不必在此鸠占鹊巢了。少昌离渊向那名字的位置一指:“铲平了,刻本君的名字上去。”

“这当然……”天喜星君哽咽道。

是不可能的啊!

五帝跳出轮回外,结亲需要自己来刻字。其他的神君都是天道感应,自动形成字迹。他天喜星君一个小小姻缘之神,如何能够乱了天道?

少昌离渊眼中阴霾密布,修长的手指底下一个光球滋滋乱响,隐含着雷霆万倾之势,“不能?左右也只是一个吉祥物,本君这就毁了这昏聩无能空享供奉的石头!”

天喜星君骇得腿都软了,他负责掌管姻缘石,办公用具都没了,他这姻缘之神还如何工作?

天喜星君膝行了两步抱住帝君大腿:“帝君不可!兴许这姻缘石更新延迟,未感知到墨幽青神君的婚姻现状!”

天喜星君这痛心疾首的呐喊仿佛终于唤醒了懒惰怠职的姻缘石,面临着即将被天雷轰顶粉身碎骨的危险,姻缘石身发红光万道,石上姓名字迹立时流动起来。

红光散去之后,久未更改的姓名库已经火速更新了一遍,焕发出崭新的光彩。

定睛看去,墨幽青名字未变,旁边已经换成了“少昌离渊”。

神帝满意地微眯了眼,手下摄人心魄的天雷慢慢收了:“算你识相。”

天喜星君大起大落,骇出了一身大汗,终于找回了几分神智,“小神记得以往墨幽青神君的缘定之人名唤为玉长离……”

“什么?”心胸宽大的神帝刹那间雷霆再起,“不止一个?!”

“帝君息怒,”天喜急急安抚,“依小神看来,玉长离也好,静渊海也好,归根结底应都是帝君的前生……”

少昌离渊的脸色缓和了些,连带称呼也客气了起来:“天喜星君莫非说的是这年头神界尤其流行的三生三世?”

神界的诸神们常年忙于公务和拯救世界,一个疏忽之间便是一个世界的毁灭。沉重紧张的工作压力让神神都喘不过气来。缺乏精神和娱乐活动的氛围让整个神界都充满了绝情寡欲的气息。

不知从何时开始,一小部分神祗开始热衷于投身下界历劫。

所谓的历劫,原本是五花八门的劫难。然而总有那么些神,能够以一己之力将所有劫难都变成情劫,把世界崩塌山呼海啸妖魔肆虐,都当做了谈情说爱的背景板。

如此这番折腾下来,完成公务的顺利地回到了神界,没完成公务的入了轮回,要么继续完成公务,要么辞职不干永世轮回。每年新飞升的神祗和离职神祗一进一出,倒是维持了大致的平衡。

少昌离渊虽然御下甚严,但也有人性折射部分,对于这种公务出游公费恋爱的行为尽量睁一眼闭一眼。

臂如下界的夫妻一般,两个神相处久了也容易日久生厌,投身历劫,将记忆一洗,又是新的面庞新的人生。再度恢复记忆时,可谓是枯木逢春,老夫聊发少年狂,真真是有限资源的可回收利用。

不给这群神寻个发泄情绪的出口,这三千世界早就崩坏了。

“帝君此言差矣!”天喜星君摇摇手,“准确说来,是帝后一世,帝君三生。”

“三生?”少昌离渊毫无印象,“本君哪里来的三生?”

若是真有三生,他是一方神帝,谁又敢洗他的记忆?

天喜星君见神帝的确不解:“帝君可还记得百年前神魂下界?”

“倒是有这么一回事……”

(二十)被逼下界

百年之前,四道震天金光同时降临于东方神帝殿中,正在处理公务的少昌离渊抬起头来,只见四位神帝不经通报,匆忙向自己疾行而来。

“各位神帝突然向本君冲来,莫不是要集体拉下本君,另推东方神帝?”

这欢迎词让四帝哭笑不得,停住了脚步,略微整理了一番自己的仪容,努力恢复不徐不疾的语调。

“青帝,你大祸临头了!”

“你们当真要合杀本君?”少昌离渊停了笔。

白帝掐着手指轮替不停,“青帝休要再说笑了,今日四帝、司命、天喜等各方占卜结果都指向了一处。”

赤帝接口:“百日之内,你便有劫难!”

“唔,”少昌离渊应了一声,“可消吗?”

“不能!”四帝齐声声地道。

“情劫?”见四帝面色凝重,少昌离渊终于开始认真思索——

“哦,那娶了便是。”

如此最便捷,也避免了要死要死地公费恋爱。

“……”四帝哑然,还是赤帝最早回了神,“匆匆百日眨眼而过,卦象说那人将会在百日之内前来神界,你若是一直留在神界,逃无可逃,遭遇杀劫。”

“杀我?”少昌离渊也微微惊了,“除了四帝,还有谁能杀我,谁敢杀我?”

莫不是一切都是他们四帝准备短期内暗杀他的说辞?但见他们那焦灼忧心的神色,仿佛看到了他遭遇杀劫的模样,眼下已经在准备为他哭丧了。

“我倒有一计,”白帝出了主意,“不如青帝神魂下界,躲上百日,这杀劫岂不是不攻自破?另外我们再略微推迟三月后的新神飞升雷劫,这雷劫嘛,一向都是神界按需而定,不算有违天道,自然也就错过了杀劫命定之人的到来。”

此言一出,四帝皆纷纷赞成,“大丈夫能屈能伸!”“此一时彼一时!”“笑到最后方是真英雄!”

少昌离渊眉头皱起:“各位神帝这是……让本君当缩头乌龟?”

“青帝此言差矣!”黄帝忙道,“青帝身负一方重责,东方诸世界不可无青帝,哪怕是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一切皆为苍生……”

少昌离渊:“天道少了谁都能运转,本君若不幸身死神灭,自然有新神帝出现。本君倒要等着看看那人是谁?”

黑帝见他难以劝服:“青帝,你所治下云浮界自房宿星君去世之后,已然又熬死了几位神君。传言青帝运筹帷幄雷厉风行,原来还有这么一处管理黑洞!”

四帝面面相觑,顿时心中了然,慢慢地换了策略,夹枪带棒,把这云浮界说得犹如地狱妖窟,群魔乱舞,混乱不堪。又将青帝挤兑得面无人色,业绩全无,好似青帝昏庸无道放任自流,活该就要遭到天谴一般。

黄帝:“这云浮界乃是十大世界之一,如今已经无神敢接手了……”

白帝:“唉,榜样的力量无穷大,本君西方座下那些神君也开始有样学样无为而治了……”

赤帝:“若是本君治理云浮界,哪怕是力有不逮,也会竭力为之。就算自己下界,也要将问题斩草除根!”

黑帝:“说得好!哪怕本君在下界身死神灭,也算是神界的敬业先驱,身先士卒……”

四帝都是历三千世的厉害角色,当下挖空了心思,谈古说今,滔滔不绝,专捡最难听的话来刺少昌离渊唯一的短板。少昌离渊听得面上青筋搏动,缓缓地浮上了怒意:“四帝请慎言!”

四帝听他终于开口,渐渐地住了嘴,要他给个说法。

“各位神帝要本君下界,纠正自己的治下世界并无不妥,但……”少昌离渊微微蹙起眉头,将那只昆仑神木雕的笔撅作两截,“休要胡说本君是因为逃避杀劫而下界!”

四帝了然,赶紧赔礼陪笑:“自然自然,解决下界争端为大,还望青帝此去一帆风顺,旗开得胜而归。”

“自然,”少昌离渊冷冷一笑,不过是三千界中的一界罢了,“难不成本君还会死在下界不成?”

他本待安排一下再下界,怎料四帝将他团团围住,大有他不解决云浮大患,就休想出神殿一步的气势。

少昌离渊往内寝一步,四帝就在身旁步趋步倚。渐渐靠近床榻了,少昌离渊忍无可忍:“四帝留步!”

四帝虽是依言站住,但并无半分离去之意:“青帝安心下界,我们定然会设下重重禁制,将这东方神殿围得水泄不通,任何宵小之徒,都休想靠近神殿一步!”

宵小之徒……除了他们四个没别人了吧。

少昌离渊长叹一声,只得盘腿坐于床上,双手置于膝上捏了个说法印,全身神光收引,一道神魂往下界而去。

临走之时,四道金光烙印打在神魂之上,四帝的声音隐隐传来:“青帝,为防万一……如遇不测……此印可保你回归神界……”

回想起醒来之后的种种怪事,心中隐隐有预感在翻涌,少昌离渊将手掌摊开:“情缘前尘镜给我。”

天喜才迟疑了一瞬,见神帝面对着姻缘石,指间又开始搓起了天雷。他再不敢耽误,一回身便从口袋中掏了姻缘前尘镜出来双手奉上:“小神赠予帝君,不必归还。”

(二十一)前尘往事

少昌离渊回到自己的神殿之时,墨幽青已不见了踪迹:“小墨神君呢?”

神殿的执掌神官时璧从未见过帝君脸上有这样怪异的神色,让他一眼都不敢多看:“回帝君,神君说她今日耽搁已久,回府处理公务……”

是时已近黄昏,神帝来到墨幽青书房之时,她正展开祈愿奏折,一本本慢慢地看着。极其不熟练的写字姿态一看便知用笔极少,苦恼皱着的眉头昭示着腹中墨水不足。

即便如此,她还是很努力的试着去了解,去适应自己所生存的这个世界。从神殿回来定然行色匆匆,头发在脑后随意的挽了一个髻,有几缕碎发垂下来扫着她的脸, 痒感让她不时伸手去撩开头发。她看起来少了几分淡漠,多了几许天真。

少昌离渊就一直站在窗外看着她。

仿佛就这样看了一百年。

笔在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烛火在静静地燃烧着,偶尔发出噼啪的一声。

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但是一切都改变了。

墨幽青终于阅览完手上最后一本奏章,放下手中的笔,起身伸了一个懒腰。

抬起头来,便看见了窗外的少昌离渊,风吹过外面的树林,在他身上留下摇拽的阴影。他就这样长久的沉默着,好像自己已在那里生根发芽了一般。

墨幽青吓了一跳:“帝君来了?”

他站了多久?

一直在窗外默不出声的看着她吗?

“嗯,”少昌离渊回神似的点点头,迈步走进书房,“回来了,为什么自己看奏折,府中神使呢?”

“他们也安排了自己的事情要忙,我想着任务不多,就自己看了。”墨幽青想了一想,“我也不希望云浮界的众生认为,云浮主神是个毫无用处的神像。”

她话音落下,少昌离渊却不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此时此刻的少昌离渊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按他的性格,不像是会在门外心甘情愿吹那么久风的人啊。

空气中似有几分寒意,但这寒意应是帝君带来的。在帝君光临寒舍之前,她这书房还是很四季如春的……吧。

这寒冷逼得墨幽青一个寡言少语的人只能开口暖场,“帝君此行可顺利?”

少昌离渊已走到她的身边,却顾左右而言其他,“头发乱了,帮你梳一梳吧。”

墨幽青坐在原地,并没有留意少昌离渊对他们之间的称呼已经变了。虽然少昌离渊在欢好时兴致勃发,总要逼着她喊自己的本名。但在日常公务中,帝君还仍是一个高冷傲娇的毒舌男神。

少昌离渊站在她的身后,将她的发带解开,顿时三千青丝泻满肩,滑过手中带来丝丝暖意。他拿起桌上的梳子,轻轻的从头梳到尾,很有耐心,不徐不疾,竟给予了墨幽青几分温柔缱绻之感。

但是……不太对。

这双温柔的手太过于熟悉,但她又不敢想象那样可怕的可能性。

少昌离渊地挽起了发髻,将一只样式简单的金钗插入了发髻中固定。

气氛安静的可怕。

墨幽青心中的不安也愈见扩大,勉强动了动嘴唇:“帝君真是……心灵手巧。”

少昌离渊从袖中翻出一面镜子,放在她的手中,“且看看满意吗?”

墨幽青举起手来,看向那镜子,一瞬间便呆住了。

镜中之人分明是少昌离渊,却在线条流动之间映出另一个人的轮廓。那个人有着清冷的脸,无欲无求的唇,高耸如山的鼻,淡然自若的眼。

师兄……虽然少昌离渊相貌与师兄有着七八分的相似,但她怎会看错到如此地步?

少昌离渊俯下身来观看自己的战果:“你初初修成人形时,总是笨手笨脚不善打理自己,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一团乱糟。为了让你能够见得了人,逼得我一个男儿,变得如此心灵手巧。”

他感伤地叹了一口气:“一百年过去了,你还是毫无长进啊……”

“我的……师妹。”

短短两字称呼从他口中吐出,时光犹如在这一刻静止。

如同一道晴天霹雳闪过,墨幽青的身躯颤抖了起来:“你,你……”

少昌离渊伸出一只手怜爱的抚摸着她的脸颊,嘴唇轻启:“又见面了,师妹。”

他看着墨幽青蓦然惨白的脸,轻轻歪头一笑,看起来纯真又邪气:“还是说我应该叫你一声……师尊?”

墨幽青再也不能够淡定了,她的手控制不住地一个抽搐。手中的镜子坠落于地,锵然碎裂,大大小小碎裂的镜中,皆是她和师兄的倒影。一片情缘前尘镜的碎片溅起,割破了她的颈,血液渗出,她却浑然不觉。

眼睛追随着从她身前一掠而过的前尘镜碎片,霎时间万籁俱静,时空静止,她便在那一刹那,过尽了所有的前尘往事。

(二十二)佛子降世

“师兄骗我。”

“师兄弃我。”

“师兄杀我。”

“尸山血海,天下为敌,师兄救你。”

“修罗地狱,万劫不复,师兄殉你。”

一百年前的云浮大陆人杰地灵,仙魔辈出,诞生了一中流砥柱,一仙界毒瘤。中流砥柱自然指的是仙界大能玉长离,而仙界毒瘤却是他的亲师妹,太阴玄兔墨幽青。

玉长离其人,姓名的前缀之多,加起来可绕云浮大陆一圈。其中最广为人知的,乃是“灵感出世”、“莲生佛子”、“公子如玉”、“青灯怜花”。

墨幽青的前缀跟他一样多,不过都是些惨不忍听不堪入耳的“天阴炉鼎”、“仙界之耻”、“妖魔之兔”、“弑师兄者”一类。

在大家望眼欲穿,等待着玉长离大展宏图拯救世界之时,玉成离却不上三十岁便英年早逝撒手人寰了。

而墨幽青在他死后,坚持荼毒了云浮大陆将近百年,后来便在大家诅咒痛骂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

成功飞升了。

更让云浮大陆叹息的是,这仙界毒瘤飞升之后,正好还当了他们的主神。誓要将云浮这片原本就多灾多难的土地,长长久久地荼毒下去。

这正是应了那个古老的定律,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玉长离从出生之时起便自带传奇色彩和主角光环。他降生在云浮大陆最负盛名的佛宗般若寺之中,所谓“灵感出世”,指的是他出世之前般若寺主持先得了神谕,并非人类父母的胎生之子。

“莲生佛子”指的是主持和诸位长老团团守在一池莲花周围,为佛子的降生护法。刹那间明光大胜,莲花绽开,托起一婴儿。

“公子如玉”指的是他容貌绝美,虽姿态清冷,也难掩天神之色,令人见之忘俗,盛赞其“谦谦公子,温润如玉”。

“青灯怜花”指的是他随身所携带的兵器是一把无刃之剑,剑鞘不过是一个无谓的装饰品。战斗之时,他手持剑柄,仿佛托起青灯烛台,以气驭剑,剑意生发,可斩万物。

然而在无剑意状态下,那温柔的烛台像是连花都伤害不了,故称“青灯怜花”。

般若寺的众位长老都认为玉长离乃天界神君之化身。只是那梦中神君托梦所提供的线索有限,并不知他具体究竟为哪位神君转世。

玉长离自己对此也隐隐有所感知,就像是神识之中被下了与生俱来的烙印一般。他能感知到自己肩负着使命而来,待到未来功成之日,定会回归神界。

玉长离在般若寺之中带发修行了二十年的禅宗。

在他年及弱冠之时,主持和诸位长老皆婉言劝解他下山入世。

玉长离觉得时机也已经到了,若要救世,必先入世。他并不进行推辞,打点起了自己原本就并不多的行囊,向着山下出发。

天下各大门派早早得了消息,纷纷向玉长离抛出了橄榄枝,派出人员提前守候在他下山的大门之前。故而玉长离虽孤身一人下山,未出十里,竟成了声势浩大的一路。

别人请他去,他并不动身。

别人要跟他,他也不拒绝。

走在半路中,突然跳出一只浑身漆黑得油光发亮,绝无一根杂毛的兔。

原本肢体矫健,动若闪电的黑兔,一见着了玉长离,立刻四肢一软,瘫在地上,仿佛是饿晕了的模样。

身边的众位修士一见那挡路的兔子,作势要将那兔儿赶开。风声虎虎,众人喝骂,威压摄人,那兔儿却铁心碰瓷,一动也不动。

玉长离伸手拦下众人:“这兔儿也是一条生灵,大概是饿极了。”

玉长离认得这只兔。

在他年纪还小之时,这只黑兔夹杂在寺庙周围那堆白兔之间尤为扎眼。他见这黑兔个头较小,行动迟缓,便常常拿自己的一点粮食扔在附近喂它。

这黑兔在他三三两两的投喂之下,渐渐的毛发光滑,身手矫健了起来。

闲来无事之时,玉长离也偶尔观察着这黑兔当耍子。

这兔儿大约是个母的,长得也讨兔欢喜。每每有其他的白色公兔企图靠近它,它也懵懂着眼似乎浑然不知情。待到公兔想要霸王硬上弓之时,却猛地双腿一蹬,总要将公兔蹬出一丈之远,仰面朝天半日翻不过来。

于是众公兔便渐渐对这看似呆萌,实则凶残的女兔死了心。

春去秋来十余载,这小兔大约也知道玉长离今日要上路了,特地来向他告别,求他喂最后一次。

于是一路浩浩殇殇前行的人,便眼睁睁的看着玉长离蹲下身来,无数双眼睛在一旁围观着他如何喂兔子。

(二十三)玄兔出世

玉长离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胡萝卜,白菜纷纷摆到黑兔的嘴边。然而那黑兔只是支起头来闻了一闻,便又有气无力地倒下。

玉长离摸着那黑兔的头:“怎么今天如此挑食?”

那黑兔猝不及防昂起头来,“嗷——”的猛咬住了他的手指,使出了吃奶之力,狠狠的吮吸了几口。

又痒又麻的痛感从指尖传来。玉长离不禁失笑:“兔儿好生凶残,今日竟吃肉开荤了!”

他将手指提起来晃了几晃,那黑兔儿却像咬了饵勾的王八一般被吊了起来,在半空中努力挣扎,确实始终不肯放开他的手指。

众修士对这致力于开荤的黑兔议论纷纷。

“何方孽畜,尚未化为妖形,竟然就敢伤人!”

“这兔儿身形弱小,哪怕是用火烤了,也吃不到几两肉!”

“自己生来便是盘中肉,也想品尝肉味!”

玉长离由得黑兔吮吸了数口,那兔儿奄奄一息的精神瞬间龙精虎猛。一个用力卷腹跳到他手臂上,将他的手臂当做跳板,尽力一跃之下,消失于路旁的灌木丛中。

身边的修士殷切道:“玉公子,那黑兔而冒犯于你,我们且去将它打杀来了献于你。”

“不必了,”玉长离摇摇头,“万物皆有灵智,我不欲造出杀戮。”

他微微一笑,令人顿有如沐春风之感,“更何况……这兔儿应该算是我的玩伴和朋友啊。”

两位百年不世出的风云人物在短短的交汇之后,又各自奔赴了自己的人生。

玉长离拒绝了所有修仙门派伸过来的橄榄枝,独自创建了属于自己的门派扶光宗,译为这世界黑暗混沌,他欲匡扶正道带来光明。

天下修仙之士闻言,投奔者众。

短短数年,玉长离收徒成师,徒又收孙,洋洋洒洒数百之众,实在羡煞旁人。门派事务繁杂,他又选了得力的弟子作为掌门,自己当了师祖,专注于修炼和拯救苍生。

而此时也正值太阴玄兔将云浮大陆搅得天下大乱之际。随着修士们对于太阴玄兔的关注度逐步上升,关于玄兔出世之时的景象越加被口口相传得玄之又玄。

听说那一夜血月高悬,乃是阴气极盛的时分,环状的阴影如天狗食月,缓缓将月亮之光完全遮盖,整个云浮大陆都处于一片让人恐慌的黑暗之中。众位修士纷纷祭起手中的宝物和夜明珠,向上天祈祷不停。

片刻后阴影散去,血月不再,整片大陆又恢复了一片银光皎洁的情景。然而自那一夜之后,一只小黑兔因啜饮到神之血肉而化出人形,太阴玄兔横空出世。

就像是传说中原本住在月亮宫殿上的小兔儿,趁着血月遮蔽的瞬间,避过神明的耳目偷偷下了界一般。

作为这云浮界最争气的兔子,太阴玄兔从甫一开局就吃到了天神肉。就算放眼三千界,这成就也无出其右了。

听闻这太阴玄兔化出的人身模样乃是女型,生于阴时阴地,为至阴至寒的太阴之体,更是双修炉鼎绝好的体质。当下便有修士动了邪心,企图诱捕太阴玄兔,圈囚起来作为禁脔,以快速提高自身的修为。

然而太阴玄兔狡兔三窟,行动迅捷,寻常兔子感兴趣的东西,她一概视若无睹,绝不可以常理推之。

故而众位修士声势浩大的狩猎了多次,却始终无功而返,反倒将太阴玄兔双修炉鼎的名头打的响亮。

越来越多的修士知晓了这样一条快捷的修仙途径,纷纷加入到了围追堵截太阴玄兔的队伍之中。

众人心中俱是一样的想法,虽然太阴玄兔难以捕捉,但修仙也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里面。假使自己运气够好,说不定能够拔得头筹,独占太阴玄兔这天阴炉鼎也未可知。

艄公多了打烂船,加入狩猎的势力多了,难免人与人之间就各有各的心思,各顾各的利益。相互掣肘,彼此内斗,反倒让太阴玄兔在关键时刻屡屡逃脱,谁都没有能够占到半点便宜。

太阴玄兔被人一路追杀,最后竟逃到了扶光宗的附近来。扶光宗的弟子一听闻此等大事,立刻向师祖玉长离进行汇报。

玉长离放下手中的书卷。

弟子头一次在淡泊无欲的师祖眼中看到了一丝期待的光。

“我倒是多年没见那小兔儿了,也不知道它化成人是什么模样。去吧。”

弟子们私下里偷偷一议论,心中暗自感慨着这般出尘绝艳的师祖,最终还是熬不过来自天阴炉鼎的诱惑啊。

但最终又觉得欣慰,落到自家师祖手里,总归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壮大的还是扶光宗本门。

再说了,太阴玄兔若能给师祖当炉鼎,真不知道是谁占了谁的便宜。

然而,他们在见到那“绝世炉鼎”的时候,却都愣住了。

(二十四)围追堵截

只见一身着玄衣的女子正在往山上全力奔跑着。扶光宗的山上设置有护山大阵的禁制,非本门弟子不得御剑飞行。故而修士们来到此地,也只能下了飞行工具用上脚来。

于是竟被那玄衣女子拉了好长一截距离出来。

那女子一扭头,所有围追她的修士们俱是一震。

“呵,这炉鼎……”

只见太阴玄兔十七八岁的少女模样,原本的肤色略带一点黑。因为玄衣的衬托,反倒也黑的不突兀。虽不是绝世美人,但与以白为美的女修们比起来,别有一番风情在里面。

她那脸上的神情像孩童般懵懂,给人以又纯又欲的错觉。仿佛别人说什么她都会听,什么命令都会照做。

“哪怕是让她跪下张开嘴,乖乖服侍男修的胯下之物也会是千依百顺的样子吧……”

这般淫秽不堪的念头掠过,修士们竟感觉到喉头一滚热血沸腾,凌虐蹂躏的欲望随之涌上心头,纷纷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尝之而后快。

见到扶光宗主带着一众弟子出现在离她不远的山顶,玄衣女子停住了脚步抬头去望他。

一个修士趁着这一瞬间,一个饿虎扑羊便冲了上前。玄衣女子有所感应,回身便去蹬他。

那修士见太阴玄兔用两条腿来蹬他,顿时心中大喜,脑海之中过尽了将这两条腿大大扒开,肆意揉弄的无数景象。

然而那场景还未来得及展开细细品摩,太阴玄兔的两条腿已轻轻的蹲在他的胸膛。在双方接触的一瞬间看起来,太阴玄兔并未使出多大的力。

然而当她弹跳起来之时,巨大的后座力却将那色欲熏心的修士蹬得狠狠的摔进土中。

刹那之间开膛破腹,五脏六腑都被挤压得四下乱迸,犹如下了一场血雨。

修士只来得及发出了一声惨叫:“啊,救……”

“命”字还没出口,就已没了气息。

纵然青年才俊如玉长离也吃了一惊。

这兔儿的弹跳力竟如此之强。

看似呆萌可爱,实则异常凶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从兔儿化成了人身,这凶残的性格却依旧如此熟悉。

修士的同门在一刹那的失神之后,大吼一声:“你这妖女,快快拿命来!”

“叮呤咣啷——”

一阵刀兵乱响过后,太阴玄兔已被一片寒光闪闪的兵器团团包围,那些修士们报仇心切,也不顾东道主还在一旁看戏,只想速战速决,以报仇为名义拿下绝世炉鼎。

玉长离正欲开口止战。

只听“梆梆——”的敲击闷响,众修士感觉眼前一花,一枚重物从眼前一晃而过,手中的兵器被那重物一撞,虎口酸麻,立刻脱手而出。

原来太阴玄兔将自己的“兵器”在手上抡将起来。云浮大陆的女修兵器多种多样,以剑为多,别出心裁者也有用花用蝶用绫绡,战斗之时兵器配体态,飘飘若仙华美不可方物。

大家定睛看太阴玄兔时,却都哑然,那棍状物头大体小——这是什么兵器?

竟像是个棒槌!

看着太阴玄兔小小的身躯举着一根巨硕无比的棒槌,抡得虎虎生风大杀四方,逼得一众修仙人士束手无策,当真是气势雄壮威武,女人中的男人,比男人更男人。

此情此景让玉长离突然想起一句诗:“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他蓦的忍不住笑出声来:“哈……”

这片领地的主人都已经凑到了跟前发了声,再继续用强下去显然不妥。于是众人便将那淫荡的思绪暂时压下去,纷纷强颜欢笑,向年轻的扶光宗主行礼。

“我们追逐太阴玄兔至此,不意打搅了宗主的安宁,实在惭愧之至。”

玉城离微笑不语。

要真是惭愧之至,又怎会一直不肯停手?

又有人想要以柔情攻陷天阴炉鼎,柔声劝道:“太阴玄兔,如若你肯做本宗主的双修道侣,定然能享受一门上下的供奉与荣光……”

闻言,一直未曾开口的太阴玄兔却郁郁不乐地道:“你们长得这般丑,竟要做我道侣?”

一想到此,她顿觉原本前途无量的人生了无指望,对来世上走这一遭感到彻底的心灰意冷。

众人皆吃了一惊。

太阴玄兔原来……会说话?!

在此之前,太阴玄兔从未口吐人语,修士们一直都以为她是个不通人言的哑巴,却不知道是她一直没有遇见想让她说话的人。

太阴玄兔指着站在一旁看戏的玉长离:“起码也要长成他这样,我才肯做他的炉鼎。”

扶光宗的弟子一听,虽是对师祖大不敬,然而心中却生出洋洋自得之意。想不到这太阴玄兔虽是妖身,却有着眼高于顶的正常人类审美。

想到幼时的一饭之缘,再想想太阴玄兔若一直流荡在外,恐怕搅扰得云浮大陆永无宁日。

作为一个致力于拯救天下苍生的转世神君,玉长离觉得在这种时候有必要牺牲小我,成就大我,将各位修士从水深火热的痛苦之中解脱出来。

“炉鼎就不必了,我愿收留你。”

(二十五)独占炉鼎

此言一出,等于千里迢迢的追踪被蹲守在此地的玉长离捡了漏,周遭修士自然大为不满。

“玉宗主莫不是想后来居上,横刀夺爱,强行独占这天阴炉鼎?”

玉长离:“自然不是……”

那些修士哪里肯听他辩解,顿时嘈杂的声浪便涌了过来。

“狡辩!”

“玉公子也不过是衣冠禽兽……”

“都为了天阴炉鼎而来,装什么清纯?”

于是玉长离便缓缓接口道:

“好罢,即便我是……诸位又能有什么办法?”

在众人张口结舌之时,他向太阴玄兔一招手:“小兔儿,你过来。”

“我怎么知道你便是玉长离?”修仙人士以幻术维持容貌并非难事,要是其他人假扮成玉长离来骗她怎么办?

这兔儿看起来呆萌,其实全然不蠢,玉长离不禁失笑:“那你要我如何证明?”

太阴玄兔定定的看着他:“你让我咬一口。”

她曾经在血月之下,借着那血肉化出人形,那味道她永生记得,绝不会忘,自然更造不得假。

玉长离一滞:“你如今化出人形,便是同为我族人类,不可再同类相食……”

“你就说肯不肯让我吃吧?”

太阴玄兔彼时初出茅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心里有什么说什么,绝不隐瞒半点。

周围的修士们早已忍不住那沸热的思绪。

肯的!

怎么不肯让她吃?!

若是落到他们手中,让她小嘴天天都只得含着人肉棒状物,绝无可能有休息之日。

玉长离一个闪身之间,已经瞬移到太阴玄兔的面前,她还来不及躲避之时,便见玉长离举起手指在她的嘴唇上拂过。待众人回神之时,玉长离已然退身回原位。

就冲这兔起鹘落的一瞬间,他近了谁都不能近身的太阴玄兔,可见就算硬碰硬,其他人也毫无半分胜算。

他已经刺破的手指上有血珠,涂抹在她的嘴唇上,为她朴素的小脸平添了一抹艳色。太阴玄兔伸出舌头舔过唇畔,熟悉的血腥气流溢在唇齿之间:“嗯,果然是你。”

她猛地向前一跃。

玉长离眼前一黑,身上突然沉甸欲坠。

太阴玄兔竟如小时候的那只黑兔一般,两只手扶住他的肩膀,两只腿盘住他的腰……挂在了他的身上。

玉长离身躯一僵,身后弟子抽气声此起彼伏。

“如今你重了,大了,已不是那只小黑兔了,”玉长离将她从自己身上拉扯下来,“不要随便挂在别人身上,也不要随便被别人揣在怀中。”

太阴玄兔应了一声,那茫然的神态也不知道她究竟听进去了几许:“哦。”

太阴玄兔是这般招风引浪的体质,若是作为刚入门的弟子,少不得要受到许多高辈分弟子的骚扰。

然而这兔儿如此凶残,谁骚扰她,她就反杀谁,这扶光宗不多日就要被她杀成光秃宗,他这扶光宗主届时也成为了光杆司令。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须得抬高她的辈分和地位才行。罢了,他二人幼时同出于般若寺,虽然她当时还是只兔儿,但生拉硬扯也勉强算是同门……

吧。

玉长离面向各弟子和随从,清润的声音在周围激荡:“从今日起,太阴玄兔便是我玉长离的师妹,扶光宗的师叔祖,一言一行之处,不得对师叔祖有半分放肆。”

师叔祖?

在场的弟子们都惊了。

各位修士们也惊了。

其他门派扪心自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给予太阴玄兔这般高规格的待遇。两相一比,立刻败下阵来。

无怪乎太阴玄兔千里迢迢特地上门对玉长离毛遂自荐,顺心如意地给自己找了一个拳头够硬的靠山,在天下修士面前洗白成了扶光宗师叔祖。

以后谁要再对太阴玄兔妄动邪心,便是与整个扶光宗公然和玉长离作对。

他们都大意了,这太阴玄兔着实狡猾啊!

众位修士恨恨地看着阴险狡诈又凶狠残暴的太阴玄兔泰然若素地收了自己的巨硕棒槌,如入无人之境般跟随在玉长离的身边走远了。

玉长离越看越觉得太阴玄兔手中的这根棒槌有些眼熟,上面仿佛还刻得有“澄净”二字。

玉长离,字澄净,“澄净”既是他的字,又是他当年在般若寺修行时的法号。

“师妹,你这武器是?”

“这个吗?”太阴玄兔举起手来,“你当年敲木鱼的棒槌,人走了就落下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能语人言?”

“一早便听得懂,”太阴玄兔看起来略有几分忧伤,“兔子没有人类发声器官,说不出来。”

玉长离回想起在般若寺修禅宗的那二十年,自己与青灯古佛相伴之时,木鱼声声入耳,佛语诵念不息。小黑兔常常趴伏于佛前听经,从来都是一副埋首事业、与忙于繁衍大计的旁兔格格不入的模样。

风吹花落,一人一兔一坐一伏,岁月静默如画,在氤氲缠绕的檀香薄雾中终日相伴。

那些岁月里他观察着她,不知黑兔身中藏着人类的灵魂。

她也观察着他,不知他何时会离开般若寺步入滚滚红尘。

未曾想一心向佛的墨幽青竟得了机缘化为人身。他手中那日日敲木鱼的棒槌,如今竟也成了她的法器。

看来因缘夙定,早已有之。

(二十六)你的名字

“师妹,你叫什么名字?”

“黑黑黑吧。”

“嘿嘿嘿?”闻言,玉长离皱起了剑眉,“你一个女孩子不可唤作如此不雅的名字!”

他思索半刻,想出了一个同义词:“就叫做“墨幽青”如何?”

她乖顺地点头,浑然不似将修士蹬得开膛破肚的凶残模样,“好啊。”

这学习为人处世的第一要务,自然是教会墨幽青写自己的名字。

墨幽青将那巨型棒槌倒是使得比跑马的汉子还威武雄壮,但一遇到纤细的笔杆子,顿时手足无措,两根手指太少,五根手指太多。

下笔如蚯蚓,墨汁四晕,十分难看。

玉长离见她着实困难,只得半坐于墨幽青的身后,伸出一只手来包住她的手指:“来,我教你。”

两人靠得极近,玉长离鼻尖嗅到少女发丝传来的淡淡清香,他心神未恍,只把墨幽青当做还在般若寺中的兔儿。于笔墨挥洒之间,横撇竖捺,写下了太阴玄兔有生以来的第一个名字。

时光如同过得极慢。

墨幽青忽的的仰起头来,额角蹭在玉长离的下巴:“师兄。”

惊觉下巴掠过一丝温热,玉长离不动声色的后退些许。他大意了,什么读书写字,手把手教剑法之类的,都是同门之间谈恋爱的惯用场景。不整出些幺蛾子来,都对不起这般暧昧的氛围。

他总有一日要飞升的,还是不要与小师妹有什么情感纠葛的好。

只听墨幽青道:“你给我起的这个名字如此繁复,要写如此之久,在考场上等我写完名字,别人都该交卷了吧……”

玉长离莞尔失笑,这兔儿心无旁骛,他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他另取一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玉长离。”

墨幽青倒是能理解自己的姓“墨”乃是黑的意思,“但是师兄为何要姓玉呢?”

玉长离浅浅笑道:“玉又名月,意为师兄为天人下凡,来于天归于天,终有一日长离世间,不复回来。”

墨幽青直觉这名字的寓意好生凄凉,带着一种天神般的淡泊无情,她下意识地抗拒着这种解读。

她摇摇头:“玉又名月,我就是那从月亮奔下来的兔儿,对月亮思念心切,总还是想奔着月亮去的。”

那懵懂无知的少女,总是顺着自己的心意说出惊人之语,在常人听来,仿佛就在同他告白一般。

玉长离按住心里的一丝悸动,轻声斥责道:“墨儿,休要胡说。”

“我哪里有胡说?”墨幽青睁着委屈的眼,一脸孩童般的纯真。

“我喜欢师兄,就想要时时刻刻都跟师兄待在一起。我虽不是奔月的嫦娥,但是嫦娥怀中的那只兔儿也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墨幽青说话真是颠三倒四,一会又是嫦娥,一会儿又是兔儿,真是让人不明所以。

墨幽青迷惑了,她说的话很难被人类所理解吗?

“一样要来你身边啊。”

四平八稳的一句话,却如一句晴天霹雳,将玉长离惊得呆住了,机械的重复着墨幽青的话:“来我身边?”

她竟不是因为穷途末路,被围追堵截,意外来到扶光宗山上的吗?

“对啊!”墨幽青羽睫轻颤,想到什么便说什么,“我是兔儿时追你不上,一化出人形来,不就循着你来了吗?”

说不清心中是憋闷还是欢喜,玉长离收了纸笔:“你一个初初修成人形的兔儿,哪里知道什么是喜欢不喜欢?”

“我知道的,”墨幽青辨驳道,舔舔嘴唇,眼中露出贪婪的光,“你身上香香的,我喜欢吃你的血肉。”

玉长离是转世天神,身上自然带着天神的纯阳之力,本应该是妖孽邪妄垂涎欲滴之物。但他自出生之时起便长居般若寺,受佛法笼罩,妖孽无法近身。

哪怕是自幼生长在般若寺之中的小黑兔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挑他初出茅庐之时下口。墨幽青之所以食了他的血肉之后仍然安然无恙,并还借机化出人形。皆是因为她乃至阴之体,受了那纯阳之力。

寻常妖物若贸然下口,恐怕立时便业火焚身而亡。

玉长离本应该欣慰于误会的开解,但心中顿觉一阵难以名状的失落,愠怒斥道:“妖性难改!”

她又像以往那只小黑兔般,讨好似的去蹭他的下巴:“不敢了,师兄。”

将自己原本就不整齐的头发,更是蹭得凌乱不堪。玉长离无奈地叹息一声,一只手按墨幽青乱动的头。童言无忌,他又怎会真的生她的气。

玉长离下意识的在心中把墨幽青还当做了一个纯真无邪的小孩子。却不知道寻常兔儿哪里有活到十多二十岁的机会,墨幽青按人类年纪计算,几乎与他一般等大。

扶光宗以修佛道两家的男弟子为多,服侍墨幽青起居都有不便,为了避免惨案的发生,玉长离只得自己打点墨幽青的日常。好在墨幽青要求不多,他视若孩童的小师妹便乖乖的靠在他的怀里,由着他给自己梳头发。

温柔的手拂过头发,头皮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师兄,”墨幽青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好舒服……”

就此睡着了。

(二十七)我想开荤

独占了天阴炉鼎之后,玉长离本人尚未膨胀,他门下的弟子却开始代替他无限膨胀了。

墨幽青在他的膝下缠磨时偶尔口出惊人之语,“师兄,他们说你是天降纯阳之体,最适宜双修的。我是纯太阴之体,我做师兄的炉鼎。”

玉长离狠狠地吓了一跳,一本佛经在手中握成卷,不轻不重的敲在她的头上,“是谁同你说的?”

墨幽青委屈巴巴的瘪起嘴巴,“宗门上上下下的人都这么说。”

玉长离肃了面色:“师妹,虽然你修成的是个女儿身。但女人的梦想不应该寄托在男人的身上,你休要听到他人谣言,便走双修捷径……”

“什么叫做寄托在男人的身上?”墨幽青倒是不耻上问。

“生命中围着一个男人打转,没有自己的梦想,也没有自己想做之事。将一门身家性命,无上荣光,都妄想于一人之身。”

“这样是不对的吗?”

“个人志向无分对错。但你是太阴玄兔,极短时间内修炼成人形,天资聪颖,应该走上光明大道,努力飞升才是。”

害怕这番话不够分量,玉长离又加了一句:“否则师兄会对你很失望的。”

见自己的一番心灵鸡汤,将墨幽青忽悠得找不到北,直直点头不停。玉长离的心中终于放下一块石头来,修长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拂去额上的细汗。

幸好……幸好小师妹修成人形不久,听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为了让小师妹洗去心中杂念,也为了让她早日走上正道。玉长离为墨幽青准备了厚厚的佛经,务必要让她涤荡爱欲,五体清明。

墨幽青一见那堆佛经,顿时痛苦的拧起了眉头,“师兄啊,我真的不想习佛经……”

看她的痛苦并非伪装,玉长离诧异:“师妹,你还是兔儿之时日日听经,为何现在修成人了,反倒不习经了?”

“日日听经?”墨幽青努力回想着在般若寺中的生活,玉长离每日定时诵朗着一些她不明所以的词句,从他清润的喉咙里念出来很是催眠,听来令她昏昏沉沉,好睡得很。

“原来你当时念的是经?”

玉长离足下一跌,感到某种美好的回忆情景被破坏:“你说什么?”

“我只是想着你在佛堂,我趴在那,看着你的脸,心里睡觉欢喜。”

这小兔儿原来根本不是什么受了佛法感召,而是从一开始便是个为美色所迷的兔儿。

玉长离觉得有点脑壳疼:“罢了,何时学习都不晚,过来师兄教你。”

时值寒冬,墨幽青本是坐在玉长离的身边习经写字。玉长离身上阳气正盛,身为阴寒之体的她不由自主越凑越近。

玉长离端坐于案前,双臂悬空正在书写,不意墨幽青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忽然从臂下空处钻入,在他的怀抱里蹭来蹭去,乱了他的笔法。

也乱了他的心弦。

墨幽青本是个兔儿,小时候也常常这般爬入他的怀中。想来她是习惯了,将他的什么“大了、重了”的教诲一概抛之脑后,玉长离压下心中不明所以的情绪,开口问道:

“怎么了?”

墨幽青在他怀里仰起头,看见师兄线条优美的下颌,清冷禁欲的嘴唇。

“师兄,我想吃东西。”

玉长离深吸了一口气,又开始继续下笔。

“吃什么?”

“我想开荤。”

宗门多修道佛两家,饮食以清淡素菜为主,几乎不见荤腥。墨幽青作为一只致力于吃神之血肉的兔儿,修炼成人形之后,还杀过不少的豺狼虎豹。过了这么久清心寡欲的日子,真是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宗门那里哪里有荤腥?”也只得看哪天下山的时候,特意给墨幽青开点荤罢了。

墨幽青哪里等得到那时。

看着玉长离形状优美的唇,她猝不及防的咬了上去,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这里有肉……”

玉长离一时措手不及,等到回过神来之时,下唇已经被墨幽青含在嘴里轻轻的嚼了两下,唇与唇相碰带来温热而湿润的的肉感。

他的身子往后退,墨幽青却不松口,便扯着他的嘴唇有点痛意。

“松开。”玉长离强迫自己冷静的开口。

“不松……”墨幽青模糊不清地回答,“饿……”

玉长离一狠心,两只手指卡住了她的下颌。轻轻“喀”的一声响,墨幽青的下颌被他的力道一卸,不由自主的松开口来。

“疼疼疼……”墨幽青口中呜呜的叫着,两只眼睛里聚集起了晶莹的泪花。

她丝毫不懂师兄为何有如此举动,她不就是轻轻的在他的身上咬了两口,又没有真的咬下肉来,不过是因为吃不到荤腥想尝个肉味而已。

就算是这样也不行吗?

她也不懂,就在刚才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那高冷禁欲的师兄,已经被她在不经意间夺去了初吻。

玉长离将墨幽青推开些许,声色俱厉地道:“以后不可如此!更不可对其他男人如此!”

墨幽青不知他的怒气究竟因何而来,只能不住地点头。

这声高气粗遮住了自己窘态,就在方才嘴唇相接那一瞬间,玉长离能够感觉到有一团火在小腹隐隐燃起。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孽根,竟少见的有抬头的趋势。

他这是怎么了?

莫非他也跟那些一心想要俘获小师妹的男人一样,想要把小师妹当做自己的禁脔?

(二十八)春梦无痕(上)

玉长离双手结印闭目之时,隐隐听到有人在念诵佛经。许是墨幽青知道惹他生了气,倒是乖觉地念起经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头皮忽然过电一样的发麻。

神魂顿时飘出去了一半似的,又留了一半在自己的身体中,既能感知到自己内心的想法,又能以第三人的视角看自己的一言一行。

原本着实奇怪的情景,此时在他的眼中却仿佛再自然不过,好像本就应该如此。

玉长离看见自己披上外袍朝那发声之处走去,身边的景色与扶光宗亦不相同,然而他却一副轻车熟路的模样,径自走到一道房门前,推门进去。

“吱呀——”一声,门开了。

那诵朗佛经之人背对着他,青丝不系,散散落满背,正念到:“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他微微弯腰:“在背什么呢?”

那人转过身来,一脸懵懂而睡眼惺忪的模样,正是他的小师妹墨幽青。

虽然墨幽青容颜未改,但气质与以前有所不同,显然多了几分老成持重。

玉长离一惊,这是长大后的小师妹?

只听老成持重的小师妹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言罢,两目圆睁:“一切皆为虚幻,休想再用你的美色诱惑我!”

“唔。”玉长离看见自己赞许地点了点头,自己当然是很美的,小师妹还是如此诚实,“小墨神君所言甚是,此时的本君确实不过只是你心中的虚幻妄想罢了。”

小墨神君?

师妹竟然已经成功飞升了?

他也在自称“本君”,莫非是也回到了神界?

墨幽青苦恼地揉着眼睛:“果然……是我的心魔吧?”

胆子仿佛大了几分似的,墨幽青将衣袖往旁一摔:“你这孽障!竟敢扰我清明!”

玉长离见自己强忍着笑,点头不停,为了让自己成为更逼真的噩梦,将惯常的称呼抛弃不用:“你若不能法眼破障,打败我这个心魔,我定会日日夜夜纠缠不休,只教你魂飞魄散堕入魔道!”

玉长离有几分恍然,这是自己能说出来的话么?为何如此从恶如崩?

“你一个心魔而已,”墨幽青已经凑近了他的面庞,鼻尖与他两两相对,“我不会怕的……”

二人相距太近,玉长离甚至能看到墨幽青的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樱桃小嘴紧紧地抿着,这是她虚张声势紧张的模样。

视线下移,墨幽青的手指紧紧地抓握着那卷佛经。

他生了捉弄了的心:“我现在就是你的噩梦……”

忽然伸臂将墨幽青的腰一把搂住,狠狠的在臀部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给我一字不漏地背出来!”

墨幽青惊叫一声,回想起了被师兄支配着背佛经的恐惧:“背……背不下来,我才念了几遍……”

他狰狞一笑:“佛经有驱妖远魔之效,你若不将佛经完整背出,作为你心魔的我,是决计不会消散的……”

他低下头去衔墨幽青的耳垂,含在嘴里如玩弄着稀世珍宝,发出令人耳红心跳的啧啧水声。玉长离那一半躯体中的神魂感觉到心脏在胸腔中嘣嘣地跳动得极为急促,一团燎原之火自小腹生起,迫切的寻求着宣泄之处。

墨幽青身躯半软,神智还勉强清醒:“你这心魔,在神界还……如此放肆……”

为了让自己的“放肆”更为名副其实,那“心魔”旁若无人,事实上也当真无人地扯开墨幽青的腰带,一路探入她的密林之中。

墨幽青抓住他的手臂:“不许……不许!”

回应她的,是“心魔”肆无忌惮将二指猛然刺入紧闭的小穴,几个戳探下来,指间已带出一片口是心非的盈盈水光,他一面羞人地穿插着,一面不解地问:“不许什么?”

“不许用手指……”墨幽青仰面发出呻吟,不许用手指奸污她!但这心魔为何如此厉害,全然不受自己的掌控?

绝望之中看见手中的佛经,佛家箴言庄严得刺目。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下意识地喃呢。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好好,”他宠溺地应着,“不用手指。”

言罢,当真将手指撤出。

突如其来的撤退引发了下身强烈的空虚,但墨幽青觉得这都是心魔给予自己的挑战,自己务必要克服来自美色和本能的诱惑,方能做一个清心寡欲的神君。

因此她强咬着牙一声不吭,任由花穴欲求不满地痉挛,也要迎接这天人交战的难关。

看来佛经确有降妖除魔之效,要坚持朗诵下去才行:“……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而法相宛然,即为离于爱者……”

她一边念着,一边听到那心魔不停地想要将她引入歧途:“既然今天诵朗如此应景,少不得我们也要庄重肃穆一些,便试试欢喜佛的样式罢……”

他将墨幽青的身躯往上一抬,与自己面面相坐,两条腿盘在自己精壮有力的腰上,再将那手臂搂住自己的脖子,俨然便是两尊正在合体的欢喜佛。

“神君……”心魔血红的舌头舔过她的唇,亲过她的脸,“你究竟能不能战胜我呢?”

墨幽青身形不动,眼神微阖,寄托于佛经的神态看起来尤为庄严圣洁,这幅佛光浴体的姿态让身前的心魔几欲疯狂。

心魔缓缓将身躯略退,露出下身一条粗硕而狰狞的红色巨蟒来,那巨蟒在黑色的丛林中埋伏已久,如今锁定的目标,已然昂起首来,分泌出贪婪的涎液。

“不许用手指,只许用我的欲根是吗?”巨蟒终于出击,寻到了那处桃花源的入口,溪溪水流潺潺不停,是为让人流连忘返的绝美之地。圆滑的头部在一线天般的缝隙中反复摸索,探寻着前方崎岖狭窄的道路。

两相摩擦之下,终于让那想要天人合一的神君身躯轻颤起来,口出真言也被打乱了节奏:“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

在坚持不懈的开凿之下,紧闭的桃源缝隙终于被探入了一个头,异物入侵的感觉让墨幽青的下身痉挛地更加厉害,下意识的想要将那入侵者推举出去。

“而法相宛然……即为离于爱者……”最后一声忽然拔高,变作一声抽泣:“啊……”

心魔身下的巨蟒好生凶恶,竟然狠狠尽身埋入了她狭窄的肉缝之中!

突如其来的强烈冲击让墨幽青一瞬间忘记了台词:“命由、由……由什么……造?”

肉龙在紧窒的身躯深处尝到了花液的润滑,也体会到了被挤榨绞压的快感,十分满意的心魔接口道:“命由我造,我现在……正造着呢。”

虽记不清原文了,但墨幽青却感觉明显并非如此:“胡说……不是这样的……”

她的身躯不断被他冲击得弹起又落下,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来,仿佛像是她不停地上上下下套弄着男人的孽根一样。

每当落下之时,体位再加上自身体重的加持,总会让那巨蟒往更深的地方探入,一次次抵在她的宫口,带来酸麻的快慰感。

他双手捏住她饱满而有弹性的臀,一边用力挺动身躯,在她身躯中抽插着肉刃,一边低吼道:“给我背!”

这么淫靡放荡的关头,为何这心魔却非要逼着自己背出清心凝气的佛经?

“好累……好昏……”墨幽青被顶得昏昏沉沉,下意识地发了懒,“不想背了……”

心魔得意志满的笑了:“就凭你这点道行,也想要将我从心中驱逐出去?”

他突然身躯向后一仰,两手抱头睡在了榻上,三千青丝四散披开,赤裸的上身精壮而完美,“不许睡!佛经不背完之前,休想结束!”

他的上半身是休息了,下半身却丝毫没闲着,不断向上顶弄着,将墨幽青衣着完好的上半身顶得如大海之中的一叶扁舟,孤苦无依,摇摇欲坠。

“……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上半身的衣服垂下,遮覆住了二人的交合之处,端坐的少女脸上为欲念所侵染,眼中那一丝清明却始终在苦苦挣扎,口中佛语断断续续不成章,宛如一尊受尽妖魔残酷蹂躏的佛。

“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人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除了玉长离,却无人知道在这受苦受难少女的端庄衣裙之下,竟深深地埋藏着一条粗长而凶恶的欲龙。

她如舍身求法封印妖龙的神佛,那欲龙三番五次翻腾作妖,企图冲破禁锢,受着她仅余神智的再三镇压。只有那不住上下摇晃的身躯,泄露了她正在被心魔侵犯的事实。

心魔听得认真,不时还要用实际行动纠正墨幽青的错误,在自己胯部上顶之时,还将她落下的身躯死死按住,以将整根巨蟒含入那张小嘴之中,“全无人类吗?……全无是类,背错了!”

“啊啊!”墨幽青觉得自己被这心魔鞭策得自信全无,“不背了不背了,我输了……”

她真是降魔不成反被魔降了。

(二十九)春梦无痕(下)

自此之后,墨幽青不但没有如愿以偿地饿死自己,反而因下人们换着花样地给她上各种各样的肉菜,她原本瘦骨嶙峋的身材,竟然被喂得渐渐丰腴了几分。

连她原本带着一点黑的肌肤底色,由于少见了日光,天天被养在温室,也被捂得白了些,显出了人间富贵花的状态。

日升月落。

时光一天天过去。

不多久的时间,静渊海竟然像长开了一般,越来越像年及弱冠的师兄,连声音也渐渐褪去了少年特有的清脆。

短短数月,常人不可能有如此之大的变化。只可能理解为静渊海当年为了达到抱月宗的报考条件,故意压低了修为和年纪。

这大约也是他为什么能够一剑破了她的防护罩,青灯剑意为何会使得那样的娴熟?

墨幽青彻底陷入了回忆与现实的迷茫之中,开始怀疑静渊海便是玉长离的再次转世。

也许是因师兄割舍不下她,所以又回到了这世界吗?

否则为何他对她,会有如此之强的执念和眷恋?

她心中有了疑惑,也不会藏着掖着,就这样开门见山地去问。

每当她问起之时,静渊海也不否认,只笑上一笑。

“大概便是如此。”

他也很少再称她师尊,有的时候叫她“墨儿”,有的时候唤她为“夫人”。

就好像两人曾经在修仙界中的历练,不过是一场迷梦罢了,如今的生活才是真正现实的生活。

然而夜半无人时,墨幽青醒过来,总是会隐隐觉得不妥和异常的空虚。

脸颊上一阵冰冷潮湿,抬手一抹,不知道何时流的泪。

这轻微的动作也惊醒了静渊海。

“墨儿怎么了?”

他好听的声音带着一种催眠般的力量。

“我不知道,”墨幽青茫然地道,“我心里好像空得很,好像原本有什么东西,它应该是在的……”

静渊海叹了一声气,侧身过来搂住她的腰:“夫人这是做噩梦了。”

他从她的额头一路吻到唇瓣,已经被他调教得如鱼得水的小舌自发地回应着他。

一手抬起她的一条腿,静渊海将自己的性器一寸寸缓缓埋入她的身体中。

饱满充实的感觉让墨幽青发出了低低的喘息。

静渊海问她:“还空吗?”

“不空了……”注意力完全被下身的感觉所撷取,她觉得意识更加模糊,“好胀,好满……”

静渊海总是如此,当她半夜醒过来怀疑人生之时,便会再度用欲根将她填满。

“夫人,穴儿是通向心灵的道路,不填满它,你的心里自然是空荡荡的。”

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搂住他,承受着静渊海的操弄,发出阵阵轻吟。任由他将精水一股股的灌入自己的身体中,并用性器将精水牢牢地堵住。

他刻意诱导着她:“夫人喜欢这充实的感觉吗?”

墨幽青无意识地回答:“好充实……好喜欢啊……”

“要不要夫君每天都给你?”

“嗯……要的……”

静渊海的声音又爱又怜:“好好含着夫君的东西,睡吧。”

微微鼓起的小腹传来难以言喻的胀满感,墨幽青终于又复睡去。

在静渊海的日日灌溉之下,墨幽青原本淡然的脸上染上了凡尘,眼中多了几分欲语还休的妩媚之色。

家中仆人见了,都私下议论,说是因为夫妻恩爱,才将夫人养得像娇花一般。

“娇花一般”——每每当墨幽青听见人们如此说的时候,心中总会一阵恍惚。

她总觉得,很久之前自己好像是浸泡在腥风血雨之中的。自己也好像并不是从一开始便是如此病弱的身躯,在梦中她也常常矫健的奔跑。

“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夫人,”静渊海夹起一块鲜嫩的凉拌鲫鱼,“夫君喂你,来。”

墨幽青听话地张开了嘴。

咀嚼之下,满嘴生香。

食欲色欲烟火之气,渐渐充满了她全身。

她渐渐的不梦到师兄了。

师兄并没有死,师兄不就在她的身边吗?

他是她的夫君静渊海,父母双亡的少年拜入修仙门派当了几年的外事弟子,精通道法长生的岐黄之术。

她是遭到父母遗弃的残废孤女,无意之中为静渊海所救,在别庄躺了十年,一直靠着他的上品灵石之气滋养着,不久前方才清醒过来,恢复了神智。

那些穿云破雾的岁月,天人之姿的少年郎,飞升神界的梦想……

大概是残废的她昏睡在床上之时,身未动心已远,以身边之人为雏形,在大脑中为自己构建的梦境吧。

(三十)澄明师兄

弟子端方在外请示:“师祖,师叔祖,般若寺澄明法师求见。”

“澄明师兄来了?”玉长离颇感意外,澄明作为般若寺的主持继承人选,一向严守般若寺中,极少踏入红尘,为何此次会突然前来拜访扶光宗?

玉长离看了一眼身边的墨幽青:“我亲自前去迎接师兄。”

“我也去。”墨幽青已跟着他起了身。

远远地望见一位身材高大的僧人立在山门,墨幽青偏头去看, 倒三角的僧帽遮住了他光溜溜的头,于俊美之中带了三分凌厉。那双眼睛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精光暴涨,墨幽青却不以为怕,反倒还着力看了他几眼。

玉长离见她反应,心中略微不喜,不经意间将右臂展开,竖在胸前做了一礼,刚好将墨幽青的视线挡住。

“澄明师兄。”

澄明师兄虽不及他声名远扬,多半是极少涉足红尘的缘故。其长相身材在般若寺一众弟子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这容易为美色所迷的小兔儿涉世未深,恐怕有见异思迁的嫌疑。

“澄净师弟。”澄明法师向他还了一佛礼,耳旁响起了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

“见过澄明师兄。”

澄明目光一斜,见那位玉长离宽袍大袖挡住的少女,如兔子般将衣袖扒开,同他打了招呼。

澄明面色一沉,“你是何人,也敢叫贫僧师兄?”

“我认得你,”墨幽青一副熟稔的模样,“我是在般若寺中修行多年的太阴玄兔,你是般若寺大弟子澄明,同出一门,自然算是师兄。”

澄明的目光更加沉暗,看来外界传言非虚。澄净师弟果然将这太阴玄兔宠得无法无天。

她算作是什么东西?也敢将自己与他们相提并论。当着玉长离的面,澄明也不好发作,只是冷冷地道:“我与澄净师弟有要事要谈。”

分明他才是客,言下之意却有驱逐主人的意思。端方乖觉,拉了拉师叔祖的袖角。玉长离见师兄情绪不佳,当下也笑道:“师妹且先下山去玩会儿,开开荤腥。”

墨幽青正欲兴高采烈地随端方去了,却又突然被玉长离唤住,“且慢。”

她回过头来:“师兄作何?”

一只手将她鬓角散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手指温柔而暖热,“别乱跑,早些回来。”

澄明见他二人目中无人的你侬我侬,早已青筋乱迸目光阴鹜,恨不能顷刻之间变作打鸳鸯的大棒。只是碍着玉长离和自己此时的身份地位,只能一再忍耐。

两人终于在书房面面相对坐定,香炉中冉冉燃起檀香,薄雾之中的玉长离面容上染上了三分凡色,看得澄明心惊。

“师弟,你可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做什么?”

“自然知道,”玉长离稳稳的给澄明添了一杯茶,“收留引得天下大乱的太阴玄兔,便是拯救苍生的义举。”

他将茶杯递向澄明:“师兄请。”

澄明稳坐如山不伸手,那茶水就僵在了半空中,“你不会不知道……自己收留的是个什么东西吧?”

玉长离手中的茶杯落在桌上,发出“嗒”的一声清响,几点茶水溅出杯面,空气中隐约有着剑拔弩张的味道。

“师兄,她并不是什么东西。如今她是个人类,还有自己的名字,叫做墨幽青。”

澄明恨铁不成钢的笑了:“你竟然还给她起了名字,有了名字就会寄托情感,就会产生羁绊,动摇你的道心……”

玉长离淡淡的道:“师兄这利滚利的逻辑好生吓人,岂非海上无边巨浪,也来自于丛林蝴蝶的轻轻振翅?”

他二人往年在般若寺中修行之时,便是常常如此进行辩论,玉长离清冷寡欲的面容,常常让人忽略了他的机辩无双。必要的时候,这张嘴也是可以杀人的。

澄明不想与他多做辩驳:“休要狡辩,你乃神君转世,以拯救天下苍生为毕生目标。我且问你,你这兔儿若是要危害苍生,你能忍心下得了手去?”

玉长离顾左右而言其他:“她如今很好,自然不会危害苍生。”

澄明目光如炬步步进逼,“倘若是呢?”

玉长离看着那渐渐散尽的热烟,目光如失,“我以己为笼,囚禁她一生一世。”

澄明含讽冷笑:“你以己为笼,困得住她?”

心中突然七上八下没有着落起来,玉长离强逼自己涌动的心潮伏平,“她心悦于我,会的。”

似乎是在加强自己的信心一般。

澄明眼中满满皆是悲凉,“你身为转世神君,竟有朝一日也自甘堕落至此……”

“怎么会是自甘堕落?”玉长离浅浅一笑,“要我拯救苍生,我尽自己的职责便是。左右便是这一生,怎样熬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不相信,”澄明摇头,“太阴玄兔狡诈残暴,你又怎能有万全把握?”

“她不是狡诈残暴!”玉长离下意识地为墨幽青辩驳,“她只是天真稚子,如同未染墨水的白纸,下意识的靠本能行事,只需有人悉心教导便好。”

他下了含蓄的逐客令,“师兄不必忧心,我已早有预策。师兄难得来此,多住几天再走吧。”

“咣当——”一声响,忽然有人把门撞开。二人抬起头来,见墨幽青一手拿着五六签羊肉串,在齿间咀嚼得鼓鼓囊囊,如同一只贪吃的兔。

她含糊不清地道:“师兄……唔、嗯……我回来了。”

强烈的羊肉腥膻味冲涌鼻尖,常年茹素的澄明胃中一阵酸翻不适,也顾不得礼仪,起身便冲往门外。

“师弟,准备普通客房便可!”

(三十一)妖魔蠢动

墨幽青自然是感觉出了澄明师兄对自己的厌恶,故而见到他之时,嘴里不是在嚼着猪肉脯,就是含着牛肉干。

听说这个相处之道在书上叫做“投之以桃,报之以李”……

每每张口之时,喷出的气息都叫澄明避退三舍。为肉者竟恒食肉,想到这在玉长离面前软糯可爱的少女本质上是如此的凶残,澄明对墨幽青的印象就更加糟糕了些。

自从墨幽青来到这扶宗山上之后,她总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一日比一日阴冷。惟有待在玉长离身边之时,他身上的纯阳之力熏得她全身暖洋洋的。故而她尽量跟玉长离寸步不离,这在澄明法师的眼中看来更是美色误人,经常在心中暗骂墨幽青。

“祸国妖妃!”

墨幽青能感觉得出来环境的变化。玉长离和澄明自然心中更加有数。扶光宗山上设有护山大阵和层层禁制。他二人修为相较墨幽青和其他弟子更为高深。寻常人眼中的阴风,在他们眼中便是有形无体的妖魔之气。

在阴风啸啸之中,无数妖魔黑气滚滚而来,撞在扶光宗的护山大阵上,犹如冰雪遇烈火,黑气灼燃,发出“咝咝——”的轻响。妖魔之气犹如无穷无尽的海浪,一浪熄灭,一浪又起,层层叠叠永无止境,竟不知何时才是终点。

澄明:“你看到了?”

看罢般若寺主持的来信,玉长离一向淡然的面容上终于多了一丝焦灼:“好罢,我回般若寺一趟。”

他回身交代墨幽青:“在这儿等师兄回来,哪里也不要去。”

墨幽青拉住他的手:“师兄去哪,带我一起走。”

她已群狼环伺,去到哪里,哪里就会引得魔气汹涌,玉长离忍下心痛,将自己的手缓缓抽出:“等我回来。”

离般若寺还有十里之距,便远远的看到一个如同沙龙卷般的魔气形状腾空而起,那魔气的根源正是般若寺,升腾到半空中之时,魔气开始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状,如出闸的猛虎,如咆哮的巨龙,洋洋洒洒,恣意滋生,像受了什么力量的感召,皆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那是师弟所在的扶光宗的方向吧?”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澄明法师明知故问。

玉长离沉默半晌。

缓缓开口道:“非她所愿。”

澄明实在是忍不住:“师弟,你不要再装聋作哑了。过去的二十余年,长老们和师兄也确实有过失,一朝不慎,竟让那样的魔物近了你的身……”

玉长离眸色一暗:“住口。”

澄明全然不遂他的愿:“般若寺为何会是云浮圣地,你为何会投生在般若寺中,想来你应该比师兄更清楚。”

玉长离确实很清楚,般若寺外面看起来香烟缭绕,云雾祥和,乃是无数修士朝圣之地。邪魔外道皆畏惧般若寺的存在,却不是因为般若寺的主持和长老们本身有多么大的威仪。

云浮界身为大世界之一,初代主神乃是东方神帝座下七星宿中的房日兔大神。房日兔大神嫉恶如仇好战喜杀,一生斩妖除魔杀敌无数,他所在的时代,连带着兔子的地位都变得高了些许。

房日兔征战到晚年之时,唯恐以日薄西山之力不能再镇压大妖大魔。故将妖魔驱赶至云浮界般若寺附近,以自己仅存的神之力将妖魔进行封印镇压。

房宿星君为拯救云浮界苍生而牺牲了自己,千万年间一直传为美谈。而在他之后,神界就再未见过能够飞升的兔子了。

任谁都没有想到,千万年之间神之力不断消逝,妖魔之气不断一点点地从那狭隘的间隙中渗出,化为一只太阴玄兔模样的妖孽,混在般若寺的一群普通兔儿之中。

墨幽青之所以能够修炼出人形,也是侥幸使然,般若寺中的一众弟子不沾荤腥,任由一群兔儿繁殖,否则她也早已成为了盘中之物。

澄明嘴唇一张一合,刺耳的声音不断传来——

“她乃是妖魔的引子,千万年间唯一凝聚成实体的妖魔之气,而且还修炼成了人形,有了灵智。只要她存在于这个世上,被镇压在般若寺下的妖魔之气,便会源源不断地去寻她,吸附在她的身上,方能够挣脱束缚获得新生……”

澄明不断强调:“惟有杀了她,妖魔之气再无可附着之物,如此方能避免妖魔祸世……”

“她什么都没有做,她什么都不知道……”

心痛的感觉更为剧烈,玉长离的面色渐渐发白,“不必非一定要杀了她,将她囚禁起来,妖魔失去了跟她的联系,自然便消散于天地间……”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二人飞升神界的梦想,在此生此世是不可能再实现了。唯有这样,方能够保住她的性命,虽然他们都不乐意于此,但也许这是最好的道路了。

澄明见他执意难改,心中又急又痛:“她若总有一天要入魔,冲破你的禁锢,你又该如何是好?”

玉长离抬起头来看着虚无缥缈的天际,“不会有那一天的。”

如果当真到的那一天,再同归于尽也不迟。从此她入她的轮回,他回他的神界太上忘情。这一世的尘缘,他不想这么快就了结。

(三十二)师兄杀我

与澄明一路还未赶到扶光宗,便闻见风中飘来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

“不好!”玉长离催动青灯剑意,升到半空中。

只见空中修士无数,里三层外三层组成人墙,万道金光拔地而起,在空中顶点汇集合拢,如烟花倒聚,组成一个庞大的鸟笼。那明晃晃的禁制对妖魔之气有莫大的杀伤力,如红莲夜火燃尽一切恶鬼。

血腥的空气中混杂着妖魔之气被焚毁时发出的不甘嘶鸣。

“啊啊啊啊——”声如拉锯,又如尖锥刺心,许多修为低下的修士,已经忍不住捂上了耳朵,却始终无法避免那声音传入心中。

玉长离腿微微一软,对着澄明恨意顿生,“师兄,你……”

他恐怕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若非是他看见般若寺中妖魔之气去意汹涌,等不及拜访主持便往回赶,恐怕等他回来之时,小师妹墨幽青已经跟妖魔之气一起被挫骨扬灰了。

信是主持所写,他不过跑了一趟路,却要背这偌大的一个黑锅,澄明又气又怒:“你竟然信不过我?若我要拖延你,何必同你一起回来?”

但即便如此,好像一切也太迟了。

因为当下便有修士吼出:“玉宗主,你这禁锢之笼果然好用!多谢玉宗主大义灭亲,助我等一臂之力!”

这句话就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墨幽青的耳中,她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棒槌:“禅宗剑意!”

一道红光从手中的棒槌中发出,“啵——”的一声穿过了修士的身躯,墨幽青这手中的棒槌本来就长得很像胯下巨物的形状,配合着激射而出的剑意,那情景让人不忍卒看,许多在场的女修都捂住了眼睛。

形态怪异,却是凶残非常。

修士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自己胸膛的伤口,闷哼一声,从云头直直坠落。

“天哪!”澄明惊呼一声,这兔儿天资何其聪慧,“她模仿的是你的青灯剑意!”

“妖孽!”庄重雄浑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竟敢偷学我般若寺绝技,今日般若寺就清理门户,灭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妖!”

佛光大盛。

无数箴言漂浮空中,明明灭灭如星子之光,压住了墨幽青的禅宗剑意。无数修士祭起法宝,从佛家箴言的间隙里发起攻击。

墨幽青被这铺天盖地的天罗地网激起了凶性,更加顺从本心拒绝伏法,杀得犹如地狱修罗浴血归来。

“住手!”玉城离怒吼一声,既是对着墨幽青,也是对着在场所有的修士和禅宗弟子。

只可惜两方都杀红了眼睛,无人听从他的话。

甚而至于端方还从人群中抢步而出,“扑通——”一声跪在玉长离的面前,用所有人都能够听到的声音惨声道:

“师祖,您宅心仁厚不忍亲自动手,将禁锢之笼交予弟子手中,弟子定不辱使命!”

端方的话语传入墨幽青的耳中,她一个分心,顷刻之间便被一方翻天重印砸中了背梁,“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玉长离面色雪白,嘴唇发颤:“我何时……”

他想到了。

当时他和澄明交谈之时,想必端方也正在门外,听到了玉长离的早有预策,由此便上了心,趁着般若寺禅宗将他调虎离山之计,将早已设计好的禁锢之笼偷了出来。

墨幽青定定地看着他:“师兄,这禁制是你的?”

这禁锢之笼确是他所制,他确已早早定下了她失控的计策。玉长离不知如何作答,亦不知从何辩起。

等于是默认了。

“师兄杀我……”墨幽青喃喃地道,她早已杀红了眼,两道血泪从她猩红的双眼中流下,看起来说不出的凄凉可怖。

“师兄弃我……”

在墨幽青心神大恍之间,她露出了更多破绽,更是受到了无数攻击,将一身惯穿的黑衣染得血红。失血过多,回击的动作就越慢,穿过层层佛家箴言之时,力量又被镇压削弱了大半。

趁她病要她命,修士们士气大振。

其中也有人打着其他的心思,太阴玄兔既是天阴炉鼎,又是妖魔之气的引子,若是能够引妖魔之气入体,再进行双修反吸妖魔之力。

恐会天下无敌,飞升成神也未可知。

般若寺的禅宗又怎会不知道修士们的心思?

因此一方想杀,一方想囚禁。

唯独都不想放过她。

眼看墨幽青鲜血满衣,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她的身形已经摇摇欲坠,如同一片在风中随时都会凋零的落叶。两人视线相对之时,她那万念俱灰的眼神,更是对他的刀刀凌迟。

她喃喃地道:“为什么,明明我什么都还没做……”

玉长离脑中一片空白,他不顾般若寺禅宗的层层阻拦,破开层层佛家箴言向禁锢之笼的正中心冲去。

“玉施主小心,这妖女凶残十足!”佛语急急喝来,威压如山,却唤不醒他的神智。

(三十三)禁锢之笼

“谨遵师叔祖之意。”弟子们的身躯颤抖起来,师叔祖这是……炉鼎反攻上位了吗?

墨幽青步出那禁锢之笼时,又回过头来,“好东西。”

一挥衣袖,她收了那金光闪闪的巨笼。

师兄亲自给她打造的禁锢之笼这般的美而强大,不如就留给师兄自己用吧。

玉长离从一场噩梦中醒来。

在那场噩梦中,被他一手养大的兔儿,他最珍视的小师妹,被人视作可乱天下的妖魔围攻至死。

他跨过尸山血海,却只抱住了她的尸体。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心中发出,仿如一只无形之手紧紧的握住了心脏,全力一捏。

剧痛让他清醒过来。

冷汗涔涔而下,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师兄,你醒了?”

玉长离脱口而出:“师妹,你还活着?”

抬起头来,看到墨幽青竟离自己极近,她侧睡于自己的榻旁,正支起半个身子看着他。他下意识的觉得师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但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

“师兄希望我如何?”墨幽青缓缓起了身子,盘腿坐于床上。

玉长离这才留意到自己竟然与小师妹在同床共枕。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会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他下意识的想要起身,却发现身躯仿佛被什么束缚住,只能进行小幅度的挪移,却不能自由活动。

“师妹,怎么回事?”

墨幽青并不开口,一手捏了个诀,在虚空中一弹,霎时间显出隐在空中数条粗重的铁链来,铁链之上魔气萦绕,显然被注入了极重的妖魔之力。

金光在空中若隐若现,将整间房子笼罩其中,如同一个笼中的温馨世界。

玉长离刹那间明白了过来,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并不是梦。小师妹在垂死前夕突然复活,反杀了一干人等,并将自己囚禁至今方醒。

“师兄,”墨幽青趴在他的胸膛,听他逐渐慌乱的心跳,“你一定很喜欢你为我打造的笼子,所以我就把它用在你的身上了。”

这话从天真稚子口中说出,让人直觉得可怕。

玉长离努力的平顺呼吸,柔和声音,“师妹乖一些,放开师兄。”

墨幽青看了他一阵。

玉长离以为她会为他所动。

没想到墨幽青在经过思索之后,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行。”

玉长离觉得一颗心坠入冰窟:“为何?”

“师兄,你这样对我,我本应该是杀了你的。但是我舍不得。如果不杀你,你会囚禁我,我心里又气不过。所以我只好先囚禁起你来,书上说这个叫爱的惩罚。”

师妹实在是不对劲,以前她只会简单的是非对错,如今竟然开始掰扯逻辑了。玉长离一瞬间迸裂了温柔的面孔,忍不住怒吼道:“你看的到底是什么书?!!”

墨幽青一副惊喜的模样:“师兄你也有兴趣?”

突如其来的书本便盖住了他的视线。

图文并茂,绘声绘色,栩栩如生。

墨幽青躺了下来,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边念给他听,“你昏睡不醒之时,我想着也要提高些技艺,便让我门中弟子去为我找了这些书来。”

玉长离只看了一眼便闭上了眼睛,却由于手脚被束缚,无法堵住自己的耳朵,只能听见墨幽青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入自己的耳中。

“倒是也看了很多本了。比如这爱的惩罚,男人对女人来说容易一些,女人要惩罚男人就不那么容易了。非得想要骑马一般,才能进行阴阳交合……”

“够了!”玉长离面红耳赤,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时间以来,没有自己悉心教导的小师妹,究竟偏向了何方?

他企图引导她迷途知返:“这阴阳交合,哪能随口说说而已,必得是夫妻之间,恋人之间,才能灵肉合一……”

墨幽青将书反扣在玉长离的胸上,眼睛钻研着那封面上的图,精壮的男子躺在下方,女子跨坐在他的身上,一条粗大小的紫黑色肉龙被吞没在女子雪白的大腿之间。二人皆是神情迷离,似是同坠情欲之海。

“夫妻很难吗?睡在一张榻上,再做做夫妻之事,不就是夫妻了吗?”

毋庸置疑,墨幽青贪慕他的美色已久,如今更是对自己的意图毫不遮掩。以往她是个兔儿,想要对他做些什么只是有心无力,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如今她已修成了人形,又引妖魔之气入体,天下无人能奈她何。

如果玉长离到了这个程度,都还不知道墨幽青想对自己做什么,那他便是在这世上枉活了二十多年了。

如今之计,只能循序渐进徐徐引导,将她领回正途:“师妹,你我飞升之后再做夫妻,可不是事业爱情两相成就?”

被妖魔之气侵染了心灵的墨幽青内心的欲望被无限放大,满足自己的直接需求占据了绝对上风,根本不懂何为克制,何为压制。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

这般文绉绉的话,绝对不可能是小师妹自己能想得出来的,这恐怕也是来自于她那邪魔外道的教科书“爱的惩罚”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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