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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王混王千千女(三江八怪)】(18-20)
作者:佚名
校正:srpg
2025/04/25发表于: SIS
字数:30,223 字
要是看得下去还请点个赞。这几章无肉
(十八)
“白可染”,这个名字真新鲜。
高峰口中咕嘛着,却也紧紧地跟着那人出了门。
他不回头,但他知道桃儿一定会站在门口看他们离去的,桃儿实在很可爱。 段大姐一定训练了许多可爱的姑娘。
*** *** ***
道士和尚都一样,师父在前徒儿走后面。
高峰是白可染的徒弟,他当然也走在白可染的的后面。
两个人一大早往江边走,江岸边还真停了一条小快船,白可染与高峰二人上了快船,接船的人已经往对岸摇去,快船上一共三个人,三个人都不开口。 白可染也不开口,当然当徒弟的高峰更不开口了。
快船摇到江心,忽见从远处驶来一条单榄帆船。
快船上的人不动声色,白可染已对高峰道:“老弟,学我的模样。”
高峰见白可染单掌竖在胸前,俯首垂目嘴巴蠕蠕而动,他便也照样得做起来。 于是帆船转瞬间驶过来了。
帆船上站着五个大汉,均是赤足青装汉,为首的站在船中央看过来,他沉声问:“哪里来的?”
快船中的掌舵的汉子忙陪笑,道:“三江有饭留一口,帮外兄弟不饿肚,我们送武当山出家人过江的。”
“两个道士!”
另一人冷冷地说着。
中间那大汉沉声道:“这些天可有可疑的人物在这片江面或陆上出现?” 快船上那汉子已应道:“爷们放心,若有不认识的人,小子们立刻往贵堂口送信,他娘的老皮,竟然有人敢动贵帮的银子,江面上所有的哥儿们全火大了。” 快船上另一人也大骂:“操他老娘,那件事情我们一听就不舒服,只要叫咱们知道,马上把消息送进三船帮的总舵去,奶奶的!”
这种回答似乎很令帆船上五个大汉满意,船上那人挥挥手,道:“辛苦了!” 于是,双方分开了。
白可染已吃吃笑道:“骂的不够狠,再把十八代老祖宗骂出来。”
三个撑船的冷冷笑,高峰道:“怎知他们是三船帮的人?”
白可染道:“很简单,他们的行动就说明了,不是三船帮,他们就不敢如此跋扈地拦我们了。”
高峰也想不到他干的那件事至今还在余波荡漾。
那件事发生以后,段大姐再也未曾到他住的地方,高峰还真有些思念着段大姐。
但高峰从桃儿处知道,段大姐一定在练功夫。
段大姐也一定在苦练高峰的那本小册子,小册子上是高峰他爹高杀头研究杀人头的秘笈。
段大姐如果练成高峰的那一手刀法,她一定比高峰还厉害。
*** *** ***
快船把白可染与高峰二人送过了江,两个人迈开大步往北走,从方向上看,当然是入武当山
但如果说是去汉江,那自然也不错。
三船帮的三当家,洪百年的势力就是在汉江。
第一天白可染与高峰二人只走了七十里,在路上,白可染对高峰道:“徒弟,你不想知道咱师徒二人这一趟是干什么的?”
高峰弄笑,道:“师父,我不必问,有师父做主我只管听命行事。”
白可染道:“你倒记的清楚,但我却要对你说明白。”
高峰道:“我在听啦!”
白可染道:“襄阳城外三里地,有个地方叫洪家堡,你知道是谁住在洪家堡?” 高峰道:“不知道。”
白可染道:“我知道,洪家堡就是洪百年的老窝。”
高峰道:“段大姐叫咱们杀洪百年?”
白可染道:“能杀了洪百年当然最好。”
高峰道:“段大姐为什么叫咱们穿道士衣袍?”
白可染道:“大概是因为附近有高山是武当山。”
他笑笑,又道:“武当山上的道士个个剑术高超,若论武功,武当少林执武林之牛耳,三船帮也得靠边站。”
高峰道:“我明白了。”
白可染笑笑,道:“你明白什么?”
高峰道:“段大姐要咱们改扮成道士,然后找洪家堡的麻烦,嫁祸于武当山,然后叫他人言去干,是吗?”
白可染道:“段大姐会这样干吗?”
高峰捉惹讪笑道:“有何不可?”
白可染道:“你错了。”
高峰道:“是吗?”
白可染道:“段大姐不干嫁祸于人的事,咱们改扮成道士,其中有两个原因。” 高峰道:“你请指教。”
白可染道:“其一,咱们这一路行来,不会引起三船帮人的注意;其二,这条路通往武当山,就此走去,更是顺理成章,便也以为咱们是武当山的道士。” 高峰道:“那么,咱们的任务又是什么?”
白可染走在前面不回头,看上去他好像没有在开口,但他的声音却低沉而又清晰的进入高峰的耳朵里。
高峰也没有特别的表示——有什么还能比去砍人的脑袋更令人吃惊。
白可染道:“咱们的消息是正确的,洪百年带着不少花红回去洪家堡,想当年,洪百年也是一方枭霸,只因为水龙的势力大,水龙暗中与姓洪的勾结,方才合立这三江地界内的三个大船帮,每半年,他们就有不少花红好拿,如果猜的不差,三船帮四个头头的家宅中,银子怕是堆积成山了。”
高峰道:“银子堆成山?”
白可染道:“不错,我敢肯定。”
高峰道:“他们拿那么多的银子,他们怎么花呀!”
白可染嘿嘿笑道:“天底下没有人有嫌银子多的,天底下只有嫌银子少的人。” 高峰道:“哎呀!银子够用就好了,要那么多干什么?”
白可染道:“那是因为那些人,当然也包括你老弟在内,没有办法弄许多银子,所以才退而求其次,一旦你的银子来源不断,你就是另一种想法了。” 白可染带着一声苦笑道:“如果不争银子,江湖就风平浪静了。”
高峰道:“我明白了。”
白可染笑道:“我可爱的徒弟,你明白什么呀?”
高峰道:“人生在世多修善,银子多多是麻烦,那些弄得连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银子的人,他们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了。”
白可染再笑,他仍然直直的往前走着,道:“我可爱又可怜的徒儿,你且把那件重要的事讲与为师知道。”
高峰道:“常言道得好,权不过两任,财不出三代,唯有行善才是福,他们弄了那么多银子,却仍然不罢手,真想世世代代的富下去?天也不答应呀!” 白可染猛回头,惊牙的道:“我的妈,你小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好像你不简单嘛!”
笑笑,高峰道:“虽然不简单,就是没学问。”
白可染道:“能说上这几句话,你的学问大了。”
高峰道:“九岁以前跟在老爹身边,后读了两年书,九岁以后去放羊,哈……哈……”
白可染道:“你笑什么?”
高峰道:“十岁我还不会数数,有一回我放羊过山溪,那天山上的洪水往下冲,我一共十三只羊,我抱着一头山羊过溪流,等到我过了溪,我数我的羊,一二三四五,六……数来数去只有十二只,吓得我坐在溪边哭起来了……一哭到下午,我……”
白可染道:“你哭累了,你十岁,把羊弄失了会挨打的,你一定不敢回家了?” 高峰道:“所以我哭,羊在溪边吃着草,有个打柴的过来了。”
白可染道:“打柴的帮你找羊?”
高峰道:“打柴的帮我数羊,一二三……,他一共数了十三只。”
高峰说着先笑了,憋声道:“我怀中抱着一头羊,就是忘了数我怀中的羊了,哈……”
他以为白可染会笑,但他猜错了,白可染不笑。
白可染不但不笑,而且淡淡地道:“徒弟,你比师父小时候聪明多了。” 高峰道:“你小时候也有鲜事?”
白可染道:“每个人小时候都会有鲜事!”
高峰道:“什么样的鲜事,说出来我听听。”
白可染道:“想当年我家在老河口开着店,山里人欠了我家的钱,有一回我跟着老参山里去收帐,大山里我喜欢上人家的一头小绵羊。”
高峰道:“小绵羊很可爱!”
白可染道:“人家欠了我们钱,我们折价要绵羊,当时我好高兴,我爹也乐哈哈,我抱着小绵羊,翻山越岭往家转,咳,真倒霉!”
高峰道:“怎么啦?”
白可染道:“小绵羊拉屎又拉尿,弄得我一身骚,它还咪咪叫,忽然冲出一头狼,吓得我抛掉小绵羊,当时我爹也吓一跳,他老人家脸都吓白了,拉了我匆匆忙忙的回家去……咳”
高峰道:“只有一头狼,如果狼多了,就够你逗乐子的啦!”
白可染道:“那年我也十岁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和狼。”
高峰道:“我在山上常见野狼。”
白可染道:“不料第二天,欠我们钱的那人又把小绵羊抱回来了。”
高峰一笑,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白可染道:“那根本不是狼,是他们家养的大灰狗,平日里狗羊在一起,我抱走了羊,狗不依,伺机救回那头小绵羊了。”
高峰嘲讪笑道:“你父子的胆子也太小啰!”
白可染道:“这以后我爹叫我跟别人学本事,没几年我的武功还真有点模样了,我跟在段公手下走道了。”
高峰道:“唔,原来你多年前就在坝上当差了。”
白可染道:“当年坝上段公待人宽厚,他主持着水旱两路人马经营,那水龙还是段公的拜把兄弟,段公把水路全权交在水龙之手,而他……”
高峰已从段大姐口中知道当年一段仇,但他并不打断白可染说下去。
白可染咬着牙,又道:“水龙暗中结合两批水上帮派,他们血洗坝上,哼,他还不放过陆上哥儿们,那一年他率人在陆上想劫杀,他要撤底消灭段公的余力,嘿……”
高峰道:“他杀不光的。”
白可染道:“是的,他怎么会杀得光?我们有几个早就隐名埋姓藏起来了。” 高峰道:“以后你们发现段公有个小女儿,是吗?”
白可染道:“她就是段大姐。”
高峰道:“你们对段公如此的忠心,实在令我感动,什么叫英雄,什么是侠义,不就是像各位这样吗?”
白可染道:“此仇已埋二十春,真正找上水龙的也不过是这三四年。” 高峰道:“你们已干了三四年?”
白可染道:“我们暗中干,一心就是要杀水龙。”
高峰道:“水龙不下船,他坐在大船上指挥。”
白可染道:“你说得不错,为了刺水龙,我们已牺牲十几个好弟兄了。” 高峰道:“如今总算改变方法了。”
白可染道:“是的,当初只以为刺杀水龙为第一要务,所以我们把弟兄们埋伏在水龙的大船两岸,不料水龙不上当,这个老狐狸!”
高峰一笑,道:“段大姐采用了我的方法,我想应该不出多久,必然会把水龙逼上岸来的。”
白可染吃吃笑道:“原来这个主意是我可爱的徒儿出的,好,师父我与有荣焉,哈……”
高峰道:“白老兄,你别逗了,咱们如何进行呀,你还未曾仔细说明白呀!” 高峰道:“何时?”
白可染的面色变了。
想到杀人,那不能不能开玩笑。
他咬咬牙,道:“三天后的午后。”
白可染还不由得伸手摸摸腰后面。
他的腰后暗藏着一把双刃尖刀。
高峰道:“那不快要到汉江了吗?”
白可染道:“不错,也是往武当山的那条道上。”
高峰道:“我以为不大对劲。”
白可染转过身来,道:“有什么不对劲?”
高峰道:“那条路既然是往武当山,而且又是大白天,这要是动手,别人就以为咱们是武当山上的出家人,更何况若是碰上真正的道士前来,不就把咱们的西洋镜拆穿了吗?到了那时候,咱们便又多了个厉害的敌人了。”
白可染笑了。
他吃吃笑着又回头走,边轻松地道:“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咱们打扮道士,为的是路上好太平,等到快要到地头上,咱二人立刻又换了别的衣衫了,哈……” 高峰道:“换了衣衫,你就不是我的师父了,哈……
“哈……”
两个人大笑,两个人也走得更快了。
*** *** ***
一辆大车缓缓地往山边驶着,大车看上去只有一个人抖着长鞭往前驶。 大车上只有个破篷子,从后面看过去,车里面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人。
那匹拉车的老马,好像背上脱了毛,摆口的马嘴吐白沫一付老态龙钟不胜负荷的样子,就好像那个赶大车的老头儿一样的喘大气。
天气是有些热,地上还在冒热气,只一低头看路面,你就会发觉那股子氤氲之气在跳动。
大车走地慢,在车后面的两个道士也慢。
两个道士走到大车边,却突然发现赶大车的从坐的屁股下面,有意无意的抛下个小包袱。
大车仍然往前驰。
两个道士忽然转入一片林子里了。
两个道士当然是白可染与高峰两人。
两个人提着包到了林子里,白可染先是看看天。
从林缝隙看太阳,好像景致很美,他笑笑,道:“咱们还可以睡一觉。” 高峰道:“为什么还能睡一觉?”
白可染道:“养精神呀!”
高峰道:“等一觉醒来人已过去了,怎么办?”
白可染笑笑,道:“你若怕人走过去,你坐在一边守着,我睡。”
高峰道:“如果你累,你就睡,不过……”
他换下了道装,穿上了便装,伸手一摸口袋,,袋子里一张银票一张字条。 高峰取出字条看,上面他只认识一半字。
他把字条交在白可染手上,道:“你念!”
白可染道:“噢,原来字认识你,你不认识它们呀!”
高峰道:“不错,这没什么,我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有一天我自然认识它们!”
白可染道:“你很看得开嘛!”
他开口念道;“洪百年亲率四力士离去,情况不对,切莫动手。”
高峰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可染皱起眉头,道:“这是叫咱们看情形再动手,高老弟,洪百年养了四个大力士,洪百年也是靠他们四个人起家的。”
高峰道:“跑了四天的路,就这么算了不成?”
白可染冷笑,道:“我不甘心。”
高峰道:“我也不想当“肉呆”。”
白可染道:“高老弟,咱们二人得合计一番了。”
高峰道:“我当然听你的。”
白可染道:“不,两人商量,强过一个人的主张。”
高峰尚未回答,斜刺里传来一声哈哈,道:“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 白可染与高峰一齐看向林子里,只见那个赶大车的变了样。
只是这一模样,白可染立刻认出来了。
他呵呵一声笑,道:“可他娘的妙,老路来了。”
老路,当然是路通。
路通在这三江地面上就是个赶大车的汉子。
刚才赶车的就是路通,只不过路通很会巧装扮,白可染竟然没有看出他,就好像段大姐一样,她扮成的老太婆,三船帮二当家阮启川也上她的当一样。 高峰并不认识路通,这没关系,白可染认识就可以了。那路通早就知道段大姐新近找了个专门杀头的高手,如今发觉高峰只不过是个少年仔,心中还真不敢太相信高峰的本事。
他对二人招招手,三个人闪身走入一片林子里。
路通看看高峰,笑笑,道:“老弟兄,似你这般年纪便列位高手之林,有够天才。”
高峰看出路通话中带着不服气,淡淡地道:“我只会杀头。”
路通道:“也是要命的地方。”
高峰道:“别再谈我,先说任务吧。”
白可染道:“时辰就快到了。”
路通指指林深处,道:“大车藏在林子里,段大姐有所交待。”
他顿了一下,又道:“段大姐想不到姓洪的把他在大船上驻守的四大力士也带在身边了。”
白可染道:“姓洪的机警,他明白段大姐在搅和三船帮的茅坑了。”
高峰不开口,他只静静的听着。
路通道:“洪百年带上贴身四大力士,便是提防着段大姐暗中收拾他。” 他再一次地看看高峰,又道:“高老弟,我本来是不会来的,只不过段大姐不放心你,如果只有一个洪百年,段大姐就不会半夜三更天把我支来了。” 高峰笑笑,他仍然不开口。
白可染道:“洪百年的四个老干又粗又高,四个人均是大板斧,厉害呀!” 路通道:“段大姐不想她的高老弟死在斧头下,所以她也把任务分配了。” 白可染道:“怎么分配?”
路通道:“我与你合力搏杀四力士,姓洪的就交由高老弟一人对付了。” 白可染道:“大概也只有如此了。”
路通向高峰道:“高老弟,行吗?”
他的话中有话,明着是分配的工作可以吗,其实是问高峰,你能不能对付洪百年。
高峰笑笑,道:“我只会杀头。”
是的,他爹就叫高杀头,他只学了他爹的手艺,但这些事路通当然不知道。 路通重重地点着头,道:“只不过,高老弟呀,我可要提醒你,姓洪的道上混了三十年,他的三把头刀都是用人的鲜血泡浸的,也不知杀了多少人,远攻近取,无往而不利,你可得多加小心了,只因为我们二人对付四个大力士,怕是到时候照顾不了你的呀!”
高峰笑笑,道:“刀是利的,人是活的,是生是死,还得看各人的造化,二位,且让我们把生死付诸上天,尽力而为了。”
路通猛一怔,他干瘪地道:“你……这口吻……”
白可染道:“我得到的命令是看情形,有把握再动手,无把握等机会,看样子……”
路通道:“我来了,只有硬干了。”
高峰道:“路老兄,你大概已经知道姓洪的今在何处了吧?”
路通道:“不错,再有半个时辰就会打此经过。”
*** *** ***
靠着一棵大树,高峰坐在树下面,他的手上玩弄着那把短刀,短刀的冷芒在树林的阳光照射下进射出耀眼的闪闪光芒。
他用刀割着指甲,双目中流露出不平常的冷芒,只因为这种等待实在有够无聊枯躁的。
他看看一边的白可染,可好,他睡着了。
路通也睡了,睡的口水也流出来了。
两个人还微微打着鼾,也难为他二人,就要命了,竟然还能睡得着。
*** *** ***
高峰无聊地站直身子,猛的不远处传来车轮声,他尚未有所移动,只见路通与白可染一弹而起,好像地上有弹簧一样,
把二人弹起一高。
那路通腾身上了树,右手遮眉远处看,他吃吃笑了。
下面的白可染道:“点子来了?”
路通跃下树,他捉弄笑道:“大车后面四骑马,不是姓洪的就是王八蛋!” 白可染道:“四个骑马的一定就是洪百年的四大力士。”
路通道:“谁说不是。”
他对高峰又道:“高老弟,你人千万别叫大姐对你有所失望呀!”
高峰道:“你们对付四大力士,姓洪的人头是我的了。”
他看看手上的短刀,又道:“我不打算帮你们对付那四大力士哦。”
白可染笑笑,道:“高老弟,怕是我们也无暇管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高峰道:“彼此,彼此。”
*** *** ***
大道上咕哩隆隆响,还夹杂着答答的马蹄声,半空中传来长鞭声叭叭响,这一行走的真匆忙。
就在一片树林边,忽然两条高高的树枝弹起来,只见两个人影儿在半空中一连三个空心筋斗,那么厉疾地往四个骑马粗汉头上落去。
太突然了,任谁也想不到会在树上弹出两个要命的杀手出来。
四把大板斧挂在马鞍上,四个怒汉一齐去抓斧。
“啊!”
“哦!”
只见空中的两团人影分左右交错而过,便也擦起血雨滴下来。
真凶残,马上的大汉有两个的肩背流出鲜血来,好像伤的还不轻。
虽然伤的不轻,但他二人也不含糊,仍然抓着大板斧,二人与另外两个落下马,四个人分两批,轮着巨斧就分往那刚落地的两人砍过去。
那二人当然是路通和白可染。
两个人分别站在大道的左右两边。
两个人没有一举杀死那两上大汉,还真的有些难以相信的事实。
白可染直叫可惜。
路通也在咬着牙。
“等等!”
大车停下了,从大车上走下个红面壮汉——这个人一身绿色素福罩衫,手上一把凉快扇,双目如炬地怒视着路两边站的路通与白可染。
“二位是那条道上的?”
“江湖道上的!”路通说的不好听。
车边那人冷笑,他仍然扇着扇子,热嘛。
他拍住四个大个子,其中两个还在流着血
那个绿罩衫红面怒汉,正是三船帮的三当家,也是洪家堡的主子。
他看看路通又看看白可染,笑了,道:“二位,何处不是交朋友的,如果二位手头不便,尽管开口,洪某人不会令二位失望。”
白可染呵呵笑道:“姓洪的,我们的胃口大,怕是你不会答应。”
路通也在路的另一面,道:“听了你会吓一跳。”
洪百年呵呵笑,他的声音好平常,道:“把你们的价码开出来吧!”
白可染道:“姓洪的,你倒真大方。”
洪百年道:“如果能交二位朋友,花再多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白可染道:“可惜你付不起,要的是你的人头!”
洪百年仰头哈哈大笑。
他的扇子不见了,他双手变出三把刀——真快。
白可染不笑,他冷冷的道:“你给吗?”
洪百年收住笑,道:“段玉那婊子养的呢,叫她出来见我。”
他立刻明白,这二人并不是为了银子。
这二人是段玉的人,是来取他头的。
江湖上谁敢同势大人多的三船帮做对?只有段玉。
洪百年也明白,当年血洗坝上,他的三把尖刀可也出了风头,段玉她爹段洪就死在他的刀上。
只不过至今洪百年还不相信,当年血洗坝上,原是斩草除根,为什么十几年以后又冒出个段玉,这也太玄了吧!
他想见见段玉,水龙也想见段玉,但此刻段玉没有来,洪百年只是在吼叫:“那段玉呢?”
白可染道:“段大姐还不屑于同你过招。”
路通已嘿嘿笑道:“姓洪的,坝上的哥们有不少已到了三江地界以内了,水龙的日子难过了。”
洪百年叱道:“凭你们,哼!”
白可染道:“姓洪的,你抬头看看。”
洪百年道:“看什么?”
白可染道:“看一看天上的日头多么圆,你小子的脑袋就快搬家了,头掉了,你便再也看不到太阳了。”
洪百年忽然想起段玉有个杀手专门杀头的。
他在总舵便知道了。
阮启川的头几乎被切掉,老四勾上天的也一样,两个人的伤处他还特别去研究过,只不过他越研究越心惊,因为那刀口之处乃是头后最脆弱的地方。
他当时就以为这人的刀法太可怕了。
然而,等到水龙的大舅子“一刀断流”成财被刀切掉了头以后,便是水龙也吃惊了。
因为那断头的一刀太整齐了。
*** *** ***
洪百年还真的真的吃一惊,他回过头看一遍,冷冷道:“二位,只有你二位?” 白可染道:“足够收拾你们了。”
洪百年大为放心地呵呵冷笑道:“真大胆,且看谁砍谁的人头!”
他身子一横,弹坐在大车后,又吼道:“杀!”
他身边的四个大力士早就火大了。
四个人虽然伤了两个,但两个受伤的更厉害,他们的身上还流着血,但好像那不是血,是汗一样,一把把地被他二人往身上抹着。
四个大斧分两批,分别往白可染与路通二人砍劈过去,斧刃成层宛如半边山那么凶残地狂砍不休。
白可染堵住两个大力士,他的心中最明白,对付这种人呢,只有闪着干,凭准也阻不住那一斧砍。
如果前面是块大石头,也经不起大汉一斧砍。
白可染的武功一流的,他闪跃在两把斧刃流动下,一点也不退让,只不过他还未发现两个大汉的破绽。
与白可染一样,路通也是不停的闪展腾挪,出刀反而不见威力。
这光景看在洪百年的眼晴里,他嘿嘿的冷笑不已。
他基至准备收起三把尖刀了。
于是,附近传来人声,那声音很平淡,也很平和,就好像是来打声招呼似的。 “如果我是你,我就笑不出来了!”
是高峰。
他到这时候才从一棵大树后转出来
他不急于出来,因为他一定要弄清楚姓洪的身份模样,他不能杀错人了。 人头杀错了是不会再长出去了。
洪百年猛吃一惊,他侧身摆出个绝妙的姿势,他的右臂护着头,左臂护着头,三把尖刀均在他的手掌中。
“你是谁?”
高峰憋声地道:“人的名儿真难闯,这几个月好像是白混了。”
洪百年听不懂他的话,不由怒道:“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浑小子。”
高峰道:“杀人是不论年纪大小的。”
洪百年叱道:“小小年纪就动刀。”
高峰道:“我不但动刀,而且动上刀就要人的头,你老人家难道不知道?” 洪百年大吃一惊,吼叱道:“他娘的老皮,原来这几个月专门杀头的小子就是你呀!”
高峰捉狭讪笑:“祖传秘方,你多指教。”
洪百年怪叱如雷,虬髯抖动不已,道:“娘的老皮,油嘴滑舌,你不是在江陵那面出没吗,今日为何来到这武当山前行凶?”
高峰道:“只因为水龙躲在大船上装缩头乌龟,没法子,只得先找你一番消遣了。”
洪百年咒骂道:“放你妈的屁,你敢把洪大爷当马甩呀!”
高峰冷冷道:“姓洪的,听说当年血洗坝上你的威风最大!”
洪百年叱道:“谁说的?”
高峰道:“你不承认?”
洪百年忽然拔刀而起,他人在半空中发话也出刀。
“老子宰了你这小畜牲!”
有一把尖刀如闪电,直往高峰的面门射,另外两把尖刀也不慢,分左右兜的向高峰就是五十一刀戳。
高峰横着上身往右躲,那模样就好像恶狼闪躲猎人的钢叉一样。
就在洪百年的前足刚沾地,第一支尖刀戳在树身上的时候,高峰忽然腾身起,便也挚出手中短刀猛一切。
“叮”的一声响,他先削断敌人左手短刀,身子已掠在敌人的左侧。
真妙,他的短刀反力道回切。
“噌!”
“唔!”
刀切在敌人的脖子上,高峰却发觉敌人右手尖刀抢来了。
那一刀指正他的肚皮上,如果不快退,他一定会垫在下面先死。
他是来杀人的,可不是来送死的。
肚皮猛一吸,吸进半尺深,肚皮也随着他的后跃而退在两丈外。
鲜血流出来了,当然是洪百年的脖子上流的。
洪百年也不愿意死,他还有太多太多的银子花不完,银子多的人总是怕死的,就算洪百年再厉害,到了这时候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逃。
他用左手扶着破脖子,头不转身身转动,腾身上了一边那马背上。
他本来是坐大车的,坐在大车上数银子,比骑在马背上妙多了,也爽多了。 然而,当他挨了一刀差一点被人把头切掉,他只得逃了,而且是弃银而逃。 赶大车的着急了,他举着长鞭要打马身。
真不巧,高峰追洪百年,追到车头上,他发觉赶大车的要赶马,不由一刀杀在马脖子上。
他习惯砍脖子。
真残忍,马脖子还真经不起他的短刀杀,噗通一声马脖子垂下一半接地面,看吧,马血就顺着破处像条小溪般的往地上流着。
马死了一匹,另一匹当然拉不走大车了。
赶大车的一声叫“妈妈咪哟!”
他逃了,往林子没命奔去。
*** *** ***
高峰不会去追赶大车的汉子。
他却怔怔地看着已驰出半里远的洪百年。
他没有切掉洪百年的人头,心里觉得有些失望,如果段大姐不高兴,她会不会杀了自己?
他有些不愉快,只见路两边杀的惨。
先说白可染。
他老兄不知什么时候挨了一斧头,大腿上开了口,但白可染不叫喊,他仍然能闪动,
那个挨了白可染刀子的大个子,双目尽赤,虽然背上又挨一刀,但他仍然搏杀不退,与另一大汉配合着。
高峰就觉得,再有几回合,白可染非完蛋大吉不可。
*** *** ***
路通也不好过,他的背连肩,被巨斧挖开一条血口子,他的上衣也湿了一大片——那不是汗水而是血。
路通的面色也变了,变得灰惨了。
他绕着一棵大树转,可也害惨了那棵老槐树替他挨了几板斧。
这就说明他二人吃亏在兵器上了。
武家之言是对的。
兵器是寸险,长的总比短的好,重的比轻的狠
洪百年的四个大力士都是力大无穷,斧头也是特号的。再加上两个杀一个,白可染与路通二人的亏吃大了。
如果不是他二人上来就是偷袭得手,只怕早就被摆平啦!
*** *** ***
高峰大刺刺的走过去,他风凉笑着地道:“咳,怎么你二位也受伤了?” 白可染道:“看热闹不是?”
高峰惹笑,道:“我从小就喜欢看人打架。”
白可染边杀边叫:“好了,高家大少爷,你真要看这血淋淋的搏杀而不出手呀!”
高峰道:“唔,要我帮你呀!”
白可染道:“再不出手我骂了。
高峰哈哈笑道:“师父,你怎么如此不济!”
白可染怪声吼道:“我叫你师父!”
高峰出手了。
当他闪过围杀白可染的正面大汉时候,那颗斗大的人头落得地上一个坑。 另一个大力士旋斧,大声怒骂:“操你娘!”
他的斧刃从高峰的头上旋过去,而白可染的双刃尖刀已自他的身后捅入他的肚子里。
“唔!”
那大汉抛斧反手去拔尖刀,一路唉唉叫着大旋身,活脱像个大狗熊。
“噗通!”
两个大力士倒一双,再也爬不起来了。
白可染累的直喘气,高峰又走到路的另一边。
另一边乃是路通与另外的两个大力士在拼命,三个人追逐在一片草窝里,踢得乱草纷纷倒。
高峰走过去就笑了。
他高声地道:“路老兄,可要我出刀?”
路通不开口,他没有机会开口,他全力卯上了杀。
(十九)
高峰看看直喘大气的白可染,道:“师父,你的伤真不轻,带有伤药没有?” 他想过去效劳,为白可染包扎。
白可染厉吼一声如豹,道:“少年仔,别再师父的听的我乱瘪的,你还不快动手?”
高峰道:“我这就来动手为你包扎伤处。”
白可染闻言火大了。
他指路通那面,吼道:“谁要你替我服务,你帮老路出刀呀!”
高峰看看路通三人像是忘了自已是老几般的狂追猛杀,
干的可真有劲,便捉笑,道:“他不急,你急什么?”
白可染叱道:“咱们是一条船上的,船沉了你小子也活不成!”
高峰吃吃笑道:“我知道,这叫同舟共济,不是?”
白可染道:“你知道还不快出手?”
高峰当然会出手,只不过路通刚才对他说话不礼貌——路通有些看不起他。 路通以为高峰后辈小子,他却忘了后生可畏。
白可染如果不受伤,他早就去帮路通了。
高峰心中在想着从前,从前他们几个各干各的,每人一个敌人,杀完了便走人,谁也没有帮助谁,这种鲜事至今他还想不通。
如今白可染要自己出手去助路通,不由对白可染道:“我伟大的师父,我的任务已了,虽未摘下姓洪的人头,可也差不多够姓洪的受的了,而你们的事——” 白可染立即明白高峰话中含义,不由大叫:“你不知道,段大姐怎么交代,咱们就怎么干,这一回叫咱们合起力量干,可未叫咱们各找对象呀!”
高峰惹笑道:“怎不早说?”
那面,路通刚巧绕过一棵大树,他闪向另一边却不料那红脸大个子斜身踢出一腿,“嘭”的一声直把路通踢得仰面倒下去。
另一个大力士已举着利斧冲过去了。
只不过那大力士带着重伤出斧,他的巨斧尚未落下去,一团人影比风卷残云还快的掠过他的右侧。
“噌!”
有着一声不大的清脆响,好一颗人头落下来。
“嘭!”
也真有那么巧,人头砸在倒在地上的路通背脊上。
原来路通是仰面倒在地上的,他发觉上面巨斧要砍下,早就一个大翻身,却被上面的人头打中。
斗大的脑袋砸身上,还真的重,砸得路通吓得一声怪叫出来。
那鲜血就在路通抬头看的时候,江河漓水般地洒得他满面一身腥。
另一个大力士发了疯,他叫出声:“老子砍碎你这小王八蛋!”
他当然是骂高峰,他的巨斧也指向高峰,
那劈山砍石的架式,带着如狮的吼声,却并未吓倒高峰,就算这位巨汉仁兄真的是一头猛虎,高峰仍然未曾稍让,他不但不闪,反而一头冲过去,就好像他豁上了。
只不过他在敌人巨斧急劈的刹那间,像一条泥鳅也似的自巨汉左侧闪过了。 太快了,就像要追回逝去的时光一样。
高峰的短刀就在他右足尚未点地的时候,反臂横切如西极闪电一般。
当他的左足也沾地的时候,便闻得一声闷雷也似的狂叫,那冲天的鲜血就好像地上忽然冒出个血泉。
只可惜那巨汉的人头并未落地,带着巴掌一片皮肉红红的挂在巨汉的肩头上。 一时间巨汉没有倒下去。
那巨斧仍然在他的手中,巨斧的刃已嵌在身上,他就是双手仍然抓紧斧把才未倒下去。
他应该倒下去的,头都垂在背上了,那有不倒的道理!
于是,路通奔过来了。
他奋起一腿生生把巨汉的身子踢倒在草丛里,刚才路通就是被这大家伙踢倒的。
*** *** ***
高峰笑得甚捉弄:“路老兄,你的伤……”
路通竖起大拇指,道:“老弟兄,你硬是要得。”
高峰道:“算了,我硬是要不得。”
路通哈哈笑,道:“咱们别逗了,把东西弄上咱们的破车上走人了。” 高峰道:“你的伤?”
路通道:“不碍事,快!”
高峰立刻拆开大车,把车上的三个包铜大箱拉到地上,真妙,大车上还有许多吃的东西,老酒一缸放在车后面,那个箩筐里还装了两个西瓜,天热正好解渴。 *** *** ***
三个木箱还真重,高峰一人搬不动,也难怪洪百年养了四个大力士,原来为他抬银子的。
白可染与路通虽然也伤的不轻,还是帮着把木箱抬上路通赶来的大车上。 高峰指着几匹大马,道:“你们坐车我骑马。”
白可染忙摇手,道:“找麻烦呀!”
高峰道:“人已死,马不是咱们的了?”
白可染道:“三船帮的马都是有记号标志的,骑上他们的马,这件血案就找上你了。”
高峰道:“已经逃了洪百年,洪百年也知道这血案是段大姐安排的,怕马——” 白可染道:“你说的是不错,但马匹到了地头上,咱们的落脚处就泄露了。” 高峰叹口气道:“看来只有坐车了。”
白可染道:“车也不能坐!”
高峰道:“又是为什么?”
白可染见路通已把他的大车装好,三个木箱上面用干草覆盖起来,便那个破篷子也掀起来,看上去就好像他装了一车干柴草一样。
路通不说话,他好像突然间不认得高峰与白可染似的,抖着马缰绳口中一声:“答!”
他赶着大车走了。
高峰心中真是瘪,怎么也不一声招呼。
便在这时候,白可染把他抛掉的包袱找回来。
那个包袱高峰认识,包袱里装着两套道士装。
白可染已捉笑,道:“换上!”
高峰道:“怎么,又要我当你的徒弟?”
白可染道:“委屈你了。”
高峰嗤笑着,只得把那身道装再穿上。
白可染也把道装匆匆地穿上身,他的伤处不流血了,他很会包扎,只不过走起路来就慢多了。
*** *** ***
白可染虽然走得很辛苦,但却也心情轻松,他对高峰笑笑,道:“高老弟,你难道只会出刀杀头吗?”
高峰笑而不答。
白可染又道:“我看到你出刀,你有更好的机会把刀子招呼在敌人的肚子上,甚至背上或腿上可是你宁愿冒险去杀敌人的头。”
高峰道:“我只会杀头。”
白可染道:“你说笑,会杀头的人便更会杀任何地方,你骗不了我的。” 高峰道:“你老兄也是杀手,所以我也不用骗你,我只会杀头。”
白可染吃吃笑了。
他真的不敢相信高峰的话,如此高手只会杀头,太不可思议了。
其实白可染又怎会知道,高峰真的只会杀头那一招,高峰的老爹是高杀头,江陵府城的刽子手。
白可染道:“高老弟,你的闪电腾跃功夫也特别,是谁教你的?”
高峰心中笑,他如果说出是他在大山里看多了狼豹的扑跃而学的,白可染一定会大骂自己把他当成了猪。
白可染见高峰笑而不答,便又道:“确实高明,教你的人一定是前辈高人。 高峰实在忍俊不住,几乎笑抽了肠了。
两个人走得慢,头一天只走了四十五里半,只不过第二天他二人刚上路,忽然路上过来两乘软轿。
四名黑衣汉穿快鞋,汗巾挂在脖子上,短衫短裤,只因为大热天。
白可染一见就笑了。
高峰道:“软轿!”
便在这时候,软轿已停在他二人身边。
抬轿的不说话,四个人很恭敬的站一边。
白可染笑对高峰道:“上轿吧,我的好徒弟。”
那年头,那地方,还真有个怪规矩,道士可以坐轿,尼姑才能骑马。你不相信就算了。
如果你问这是谁定下的臭规矩,武当山全真子定下的。
*** *** ***
两顶软轿闪着走,颠呀颠的没多久,白可染就睡着了。
别以为大太阳晒的头发昏,两顶轿上有顶篷,晒不到高峰与白可染。
第二天走了九十九里地,第三天又是一百一,一路上抬轿的不说话,直直的送到江陵城外面。
白可染本想与高峰下轿的,却不料远远的来了一个人,这个人高峰是认得的——他便是城里“龙记客栈”的那位朱掌柜。
*** *** ***
朱掌柜拦住两顶软轿,他不说话,示意轿子往城里抬,他的人已走在轿前面了。
白可染不问为什么,因为朱掌柜不说话他是不会问的。
高峰也未说话,只因为他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
情况不妙,当然多观察少开口。
两顶软轿抬得快,闪呀闪的闪进了城,也闪到了“龙记客栈”的大门口。 只不过朱掌柜手一挥,两乘轿子便一直进门。
软轿抬进后院里,白可染立刻下轿奔进一间大客房子里,他看见了。
高峰跟着也走进去,他的眼大了,眼珠几乎掉出眼眶,只因为房间的大床上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
“桃儿!”
高峰叫着扑上去,他几乎哭出声来了。
他猛然的转过身来,血脉膨胀,目眦欲裂的抓着朱掌柜,道:“是谁杀了桃儿的?”
朱掌柜叹口气,道:“还用说吗,当然是三船帮的人干的,他们派出不少人到各处追查,在山上他们找上了那座小屋,却发现桃儿在洗衫,她洗你穿过的衣衫。”
高峰道:“他们为什么杀她?”
朱掌柜道:“桃儿不像个放羊女,她的双手白又嫩,脸蛋儿也娇艳,放羊女不是她的那模样,这便引起来人的疑心,他们吊起她逼问口供,他们要桃儿说出段大姐住在什么地方,桃儿便咬舌死了。”
高峰忿怒得真像是抓狂了。
他一跃而起,光景就要往外冲去了。
他的动作就表明他要去找三船帮人拼命。
朱掌柜立即用手拉紧高峰。
白可染未动手去阻高峰,但他却淡淡地道:“容易冲动的人,这个人一定活不长。”
高峰吼道:“桃儿死了,你还说这话!”
白可染道:“重于泰山之死,死而无憾,桃儿的死就重于泰山!”
他顿了一下,又道:“你若冲动去送死,便死得轻如鸿毛了。”
高峰怒道:“怎么说?”
白可染道:“三船帮有上千之众,在这江陵水旱码头,一人去杀谁?你能接近水龙吗?”
高峰道:“可是桃儿之仇不能不报!”
白可染道:“坝上死了那么多人,他们的仇都得报,只不过我们不急,我们有计划的行动!”
高峰道:“那是你的想法,桃儿是在我住的地方被杀死的我能不管?” 白可染道:“我们都听段大姐的。”
一边忙拉着高峰不放手的朱掌柜,也点着头道:“高少爷,白爷的话是对的,如果我们的组织办事不统一,各自为政,各行其事,那便难成大事了。”
高峰不开口了。
他除了再悲哀,还能怎样。
他除了心中再一次受到啃噬以外,他一无办法可想。
他喃喃自语,道:“我该怎么办? 我……我怎么这样扫把!”
白可染道:“生不逢时的人就是扫把,高老弟,我们都一样生不逢时。” 高峰道:“我们该怎么办?”
白可染道:“既知生不逢时,那就放手去做些什么,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高峰咬牙,道:“我不懂你的大道理,我只知道一件事情。”
他的双目凶光毕露,又道:“那就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我不要任人宰割。” 桃儿那么可人,他不该死的,就好像月儿那么温柔,星儿善解人意一样,她们三个既美丽又活泼,对高峰真是没话可说,就算她们与高峰守在一起一辈子,高峰也会高兴得每天高歌!
高峰想到三个姑娘,想到一起时候的欢乐,他好后悔为什么不带着她们远走高飞。
人都是活在后悔的日子里,如果人不求什么希望,这个人每天被后悔煎熬着,这个人一定会发疯。
没有希望的人最容易发疯。
高峰的希望呢?
他不会发疯,只有恨,因为他有个希望。
高峰的希望便是杀水龙。
所以高峰就算快要发疯,他也要忍耐着,因为他如果疯了,便无法再为星儿月儿桃儿做些什么了。
*** *** ***
高峰在天黑的时候要离开了。
朱掌柜不让他走,但高峰非走不可。
他对白可染与朱掌柜说明,他要回半山上的小屋去看一看。
白可染摇摇头,他不再坚持要高峰留下来了
他也是杀手,杀手的作风他太清楚了。
杀手欲消除心中的积郁,便是动刀。
刀在杀手的心目中,永远是光和热的凝聚点,也是生命的极至,如果刀欲升华,这个杀手才有活力。
高峰不愿自己窝囊,所以他决定走了。
*** *** ***
高峰这一走,朱掌柜可就惨啰!
当刘胖子把白可染的伤弄好以后,朱掌柜对白可染道:“怎么办?大姐知道剥我的皮!”
白可染一笑,道:“也没有这么严重。”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要回我的西山道观了,大姐有什么吩咐没有?” 朱掌柜道:“有,命你超渡桃儿。”
白可染嘲笑道:“免了,大姐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冒牌货。”
朱掌柜道:“大姐当然知道,只不过大姐要你陪着桃儿的灵前往司徒德的地方去。”
白可染道:“可是我的法器还在西山道观。”
朱裳柜道:“招魂铃、桃木剑、黄表香纸带魂香,这些东西全都拿来了。” 白可染道:“也罢,我就在此地等到三更天。”
朱掌柜仍然愁眉苦脸不快乐。
高峰没有留下来,他就没法子向段大姐交待。
白可染问朱掌柜,道:“这么多天未见大姐了,她在策划着什么呢?” 朱掌柜道:“段大姐关起门来不见人,谁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他轻轻指着白可染,又道:“这一回你们三人又立了大功,虽然仍逃了洪百年,可也叫三船帮知道他们过的日子是多么的不太平了。”
白可染道:“只不过我们也付出太高的代价了。”
朱掌柜道:“不说了,你歇着吧,三更天我来叫你。”
就在他刚要出客房门的时候,暗角处忽然转出一个人来。
是个老人家,但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这老人不但来的快,而且伸手把朱掌柜又推进屋子里。立刻又将房门关起来。 朱掌柜灯光下一瞪眼,道:“是你,草上飞!”
“草上飞”云龙来了。
段大姐有许多消息需要传递,这种事大部分都落在云龙的手上。
他现在就是奉命而来。
匆忙的,云龙看了白可染一眼,他点点头。
白可染一眼:“老路回去么?”
老路,当然是路通,三大箱银子藏在路通的破车上,那是从洪百年手中夺来的。
云龙点头,道;“段大姐就是得知路通把东西送去,又知高峰只伤了姓洪的,便立刻要见高峰,他人呢?”
一边,朱掌柜两手一摊,道:“看看,看看,这一回我惨了!”
云龙道:“怎么说?”
朱掌柜道:“高峰见桃儿已死,便要回去小屋了,他要去看看小屋,我也没有办法留住他!”
云龙道:“糟了!”
云龙道:“桃儿已死,小屋就不能再去了,那个地方已经不稳秘,早就被三船帮的人盯上了,他这一去,说不定还会上大当吃大亏。”
白可染道:“怎么办?”
朱掌柜道:“你快去追上看一看,万一有什么不对劲,你直接去找段大姐。” *** *** ***
从“龙记客栈”的后院门,一辆单套老马车,拉着一个槐木棺材,走在马车前面的是个中年道士。
招魂铃儿叮当响,那道士半垂目八字步,右手桃木剑不时地虚幌抡一番,然后是香纸烧一张,就那么哼呀啊地出了城,往山边缓缓地走去了。
半夜三更天,外面有人送出棺,虽说不同与湘西的赶尸可也令人不敢开门看。 谁也不愿意半夜出门看死人。
大车上装着桃儿尸体,除了道士白可染,只有一个赶大车的在叨咕着。 赶大车的叨什么?
他叨咕着的话原来是在叫魂。
“孩子呀,西方极乐你去吧,那儿没有仇恨没有杀,那儿只有笑哈哈。孩子呀,死了死了就算了,一死百了呀,下轮回转你别再当女人,你当男人。” 这话是可以变的,如果死的是男人,他便又会说:“下回你别当男人,你当女人。”
话是人说的,也是人编的,只要听的人高兴,怎么说都行得通。
这年头总是饿不死嘴巴圆滑的人,有些巧嘴人物,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死人能叫他说得从棺木里跃出来。
是的,棺材里人是打算跃出来的。
你以为棺材里装的是桃儿?
棺材里装的是另有其人。
*** *** ***
朱掌柜送走大车,他仍然很烦恼。
高峰如果出事,他就麻烦大了
高峰年少气盛,更要紧的是高峰的江湖经验不足,他只是凭着刀利会杀头。 他先是到半山的小屋而来。
其实他也知道,三船帮的人一定会在小屋四周隐藏着人物盯梢。
高峰就是将计就计。
他已经想明白了,如果想找水龙面对面放手一搏,他就必须冒个险。
冒险当然是冒生命之危,高峰已经想通了,星儿月儿甚至桃儿都死了,他为她们去冒险也是应该的。
他已经很满足了。
满足一个人的欲望是不容易的,这世上的人没有一人永远地是满足的,因为这世上有许多以为自己正常的疯子,他们已经得到了一切,得到了比别人多的东西,但他们仍感不满足,他们仍然在打破头的挤命争夺,而且还强取豪夺,手段残酷,这种人太多了。
只有人例外,这个人是高峰。
他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了,已经有三位姑娘爱过他了,他还有什么比这更快乐? 这世上有多少活了一辈子的人,不论他的本事有多大,理想有多么的崇高,也不一定会有一个真心爱他的女人,而高峰却有三个喜欢他的女人,他顿感满足了。
他在“龙记客栈”的时候,除了悲哀就是满足,两种迥然不同的情怀,冲击得他下了个可怕的决心。
他要决心要为三个死了的姑娘做些什么了。
为三位死难的姑娘做的事,当然也是为段大姐做的,只不过高峰此刻以为自已应该为三个红粉知已而拼命罢了,他已没有想到段大姐了。
*** *** ***
夜,很静,半山上更静,半山上只有风吹草动声。
现在,风吹草动中有了足音。
高峰来了。
他算一算日子,离开小屋已经九天了。
九天的变化太大了,去时还见桃儿笑哈哈,如今回来桃儿已不在这人世了。 高峰到了小屋前,他先是看看四周,他的五头羊不见了,那门前堆着的草也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四周,只有那扇门还紧紧地关着。
高峰站在门口光这看着江面,零零星星的灯火分散在江面上,里边也有灯光,只不过帆影已失,夜间江面少行舟。
他很想哭,甚至大哭,但他在看了江面以后,便咬牙忍住了。
他知道水龙仍然在船上,他住在大船上很安全,因为“三江八怪”紧随在他身侧,如果想同水龙面对面地决一死战,他的冒险可大啦!
高峰伸手去推门了。
“呀!”的一声,门儿应手而开。
就在他转头带步往屋里进去的时候,忽然一团影子罩过来。
是一只网,而且那网似乎还含着细细的链丝。
高峰本想出刀,但他却忍住了。
他也忍着背上挨的一家伙。
那一奖几乎使他叉气。
高峰被掀翻在地上,便已闻得屋内怪笑声,道:“连着网包起来。”
于是,屋内有了灯光,高峰也看到三个怒汉——这三个人高峰当然认识。 “铁浆镇三江”白家兄弟二人——这二人也是三船帮的外事打手,另外一人正是“俏渔郎”何无痕。
何无痕的伤早就好了,当高峰出刀破网以后,他便又把他的网加以特制 何无痕的渔网不网渔,他只网人!
他把渔网加了个细细的钢丝链,如此便不怕再被刀割破而叫敌人有逃走的机会了。
*** *** ***
高峰本来是出刀的,但他突然地变了念头,他甚至在网中叹了一口气。 何无痕见高峰叹气,他笑。
他笑得十分得意,道:“小王八蛋,你终于落网了,你的刀再利,老子的网是铁的,哈……”
他发笑对白自在道:“快,咱们终于活捉这小子了,麻袋连网装起来,咱们走!”
白自在忿怒地在高峰身上连踢十八脚,他在骂:“你奶奶的老皮,你小子出刀只往人的脖子上招呼,你他妈的一下子就要命,今天落在咱们手上,我的儿,你的恶煞来了,我先揍个痛快。”
高峰又憋声道:“你最好把我打死。”
白自大怒举四十斤重铁浆,吼道:“你以为老子是观世音,砸烂你的小狗头。” 何无痕忙拍住道:“不可以!”
白自在也道:“口供还未问出来,怎可以就便宜了这小子。”
白自大收起浆,又狠狠的一脚踢,他踢在高峰的脑袋上,高峰被他踢得头发昏。
“啊!”
高峰好像昏了。
白自大骂:“你娘的臭皮,老子叫你知道人的头是多么的重要!”
是的,高峰也知道头的重要,其实人身上什么地方也重要,只不过头更重要。 高峰在想,他杀人的头,如今被人在头上踢,他还赚到呢!
如果想同水龙面对面,此刻就得忍下来。
何无痕道:“快动手,我们总算等到这小子了,哼,这贱货有种,她自杀,这小子还是被我们逮到了。”
高峰闻言,忍不住大叫道:“是你们把桃儿逼死的,是吗?”
何无痕勒紧手中网,得意地道:“为你自己想想吧,你还想有活的机会?” 高峰想拔刀,但他如果对这三人下手,他就没有机会与水龙面对面了。 他本来要找支船直接往水龙的船舵叫阵,因为他觉得那样才是真正为三位死去的姑娘做些什么,而现在——
现在他不挣扎了。
他甚至任由三人把他胡乱的装入一个麻袋里。
高峰被装入麻袋以后,还真被三人痛打一番,打得他呼吸也感困难。
他不叫,他忍了。
那种不辨什么地方的乱打乱踢,有几脚还踢中高峰的脸蛋上,只踢得他流出鼻血肿了唇。
他被困在麻袋里便闪动一下也不易,他只有忍着不叫鼻子的血流的太多,他把大部分的血又吸入肚子里。
*** *** ***
高峰是由白自大扛在肩上的。
白家兄弟早就恨透高峰了,白自在很想用铁浆把高峰的脑袋打碎。
白自在走在前面引路,他们很少来到这儿,三船帮的人都是活动在水面上的。 何无痕很高兴地走在后面,抓住高峰,是他的心愿,因为自从他几乎被高峰杀死以后,他有把握活捉高峰。
“三江八怪”自视甚高,劳三大与何无痕吃过高峰的亏以后,“三江八怪”的气焰小了许多,但他八人的心中却都下了决心,非杀高峰不可。
何无痕就是这种愉快的心情,他走在后面带着一副得意的微笑。
岸边隐藏着一条快船,当何无痕撮唇一声尖锐的口哨吹起来,那快艇也有了反应。
快船迅速地转过来,快船上明显地站了四个青装赤脚的汉子。
有一个汉子跳上岸,双臂贯力地拉着一根绳子,他把快艇抓上岸边,笑问道:“何爷,白爷,得手了?”
“嗯!”
何无痕看着白家兄弟把高峰扛上船,他这才安心地跟着跃上快船。
江中快船可逆水行舟,三支奖三边摇,快船吱呀吱左右晃,压得船边的水“叽叽”地响,可也快得像飞一般。
高峰不吭声,自从他在麻袋中被打得七荤八素之后,他假装着昏死过去了。 何无痕站在麻袋边,他对白家两兄弟道:“刚才我们一顿打,但不知是否把这小王八蛋真的打死了?”
白自大道:“这我所希望也。”
白自在道:“会杀人的人也自然会挨揍,我以为这小子大概只是昏过去了。” 何无痕道:“如果死了,那就美中不足了。”
他小心地用脚推踢麻袋,又道:“千万不能死,姓段的贱人不除,当家的芒刺在背,有了这小子,还怕他不招出那贱人的藏身之地?”
白自在道:“姓段的女人神出鬼没,飘忽不定,她的那些为她拼命的,当家说都是当年段洪的陆上手下人物,可是这小子才多大?”
白自大道:“他顶多不过十八岁,我看他绝不是段洪的什么手下人物。” 白自在道:“十八,我看他有十六就很偷笑啦!”
白自大道:“那就更不是段洪手下人物了。”
何无痕却沉声道:“我如果猜得没错,这小子是子承父志。”
白自在道:“这话怎么说?”
何无痕道:“他的年纪小,当然不会是段洪的手下人,但他的父亲一定是的,当段洪全家完蛋,坝上的陆上分舵风云消散以后,这小子的爹便把积压在心中的仇恨散播在这小子的身上,他苦学成功,决心继承父志,所以他的年纪就不像另外的几个那么大了。”
白自在在点头,
他兄弟白自大也点头,道:“何兄,你的这一解释很合乎道理。”
何无痕自以为是地道:“什么合乎道理,根本就是这么一回事。”
麻袋中的高峰当然没有昏死,他把何无痕的话听得很清楚。
到现在,他总算肯定那夜与段大姐同床共枕的时候,段大姐的话是真实的。 从敌人口中听得这些话,高峰便不再怀疑了。
他开始为段大姐感到同情。
当他那次听到段大姐涕泣着提到当年一段往事,他还以为段大姐喝多了酒,在讲古呢!
他却不知道,有许多事情,就是喝了酒之后才说出来的,这就是“酒后吐真言”。
*** *** ***
快船大约驶了快一个时辰,麻袋中的高峰觉得很奇怪,如果船驶对岸,半个时辰就够了,可是如今少说也有一个时辰了。
他被困在麻袋中卷伏着,身子真有些麻木的样子,他动,只能轻轻的动,因为如果被白家兄弟发现麻袋在动,少不了又是几脚踢上来。
高峰不愿再踢,所以他动的很轻,很慢,看上去就好像是被摇晃的船晃得动颤似的。
他便在这种摇动中,自腿上拔出了短刀。
高峰拔刀在手,他的心中便有着一种稳定。
有许多人的胆量是建筑在刀的上面,有了刀便胆量壮多了。
高峰此刻也有这种心情,他相信他可以破网而出,如果水龙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便会用刀。
他已经准备好了,他更相信这网虽然有细工的铁链,却仍难抵挡他的刀。 高峰的刀削铁如泥——自从他发觉他的短刀可以碰断敌人的兵器以后,就知道这把短刀是宝刃了。
高峰的老参高杀头的刀也是名刀,只不过他爹的那把刀太吓人了,那把厚背砍刀净光耀眼睛,刀把子上还坠着三块血红的网布条子,想当年高峰小的时候,他还没有他爹高杀头的那把刀高。
*** *** ***
“咚”!
快船好像碰着什么了,快船猛一震,便闻得何无痕大叫,道:“文老九,个长门神,快去禀知当家的,抓住那个小鳖娃儿了。”
文老九的外号叫长门神,也是“三江八怪”之一,这人一身瘦高,倒吊着一双眉毛,看起来好像要哭的样了,这种人不能笑,笑了比哭还难看,因为笑的时候,一双浓眉好像要掉下来了。
他站在大船上嘿嘿笑,道:“我的俏渔郎,你在说什么呀,你要我怎么对当家的说?小鳖娃儿又是谁?”
何无痕大叫,道:“就是那个专门杀头的操他娘王八小子呀!”
“真的?”
文老九还有些不敢相信地又道:“在那儿呀?”
何无痕指指大麻袋,笑得很得意地道:“连同老子的网,一齐捆在这麻袋里面了。”
便在这时候,斜刺里奔过来一个黑面大汉——哈,高峰的对头冤家来了。 “黑头”劳三太的伤好了,他奔过来大吼,道:“老何,你真的捉住那小王八蛋了?”
“就在这儿!”
他指指麻袋。
劳三太大笑,道:“快快抛上大船来,他娘的臭皮,老子先切下他身上四斤瘦肉下老酒!”
何无痕道:“刚才我们三人才动手,已经把这小子打昏死过去了,你若想在这小子身上出口鸟气,那得先由当家的问话再下手。”
劳三太大是满意,他叫道:“好,我去请当家的,你们先将这小子抛到大船上。”
劳三太走了,他往大舱门走去。
水龙的大舱有三层,头上层是他的办公事地方,接见各路分舵的头头,就在最上层;第二层乃是作的修行活动地方,他还带了几个家着住在第三层。
他现在就在第三层睡大觉。
大船乃是三大桅两小桅,“三江八怪”分别住在前排两个小船中,大船上十二个扬帆掌舵的大汉,这些大汉个个都是身手了得,也是水龙在三船帮百中选一的人物。
“通!”
那支麻袋被白家兄弟二人抡上了大船,真不幸,高峰的人头撞在船甲板上,他几乎真的撞昏过去了。
他没有叫出声,因为他的刀在手中。
他只等水龙出来了,如果水龙走出来,他就要破袋而出。
他相信他可以切下水龙的人头。
附近有了脚步声,听起来好像来了不少人。
是的,“三江八怪”到齐了。
除了何无痕、劳三太、文老九之外,从船头又来了“鬼叫天”田文、“河神”齐升,从船尾也来了“江怪”李大山、“八爪怪”石飞、“水上疯子”伊浪。 八个水怪有七个围住在麻袋,白家兄弟还带着铁浆,准备水龙出现他们就打扁袋中的高峰。
于是——
(二十)
于是空中响起一声“叮当”响,大船舱的下层门铃儿响叮当,大舱门拉开了。 水龙住的大舱在暗角处装设了门铃,如果有人想偷偷地摸进去,那门铃就会响叮当。
好浓重的一声咳嗽传来,听起来很威严的样子。
有些大人物的出现都会先来一声咳嗽,这样才显得他是大人物不是普通小角色。
水龙自从挖了段洪在坝上的基业,而从几千人之上一人之下,一跃成为自己独霸之后,他的谱可摆大了。
水龙的大船在这三江地界之内是最豪华的,也是最大的船,就算省府的大船,与水龙的船比起来怕也得要靠边站了。
“帮主!”
又是干干一声咳嗽,传来一声冷冷的声音:“活捉住那顽徒了?”
“回禀帮主,属下一个活捉,装了麻袋就回来了。”
“可曾缴了他的械了?”
“回帮主的话,他动不了啦!”
“糊涂!这小顽徒手上是宝刃,他如果故意被你弄来,这还了得?”
另一粗声传来,道:“我们打装麻袋以后,一阵好揍,已经昏死过去了。” “打开来!”
这是水龙的声音,他紧接着又吩咐,道:“你们围紧了小心他手中的刀!” 便在他的话声甫落:猛古丁传来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只见那麻袋被了个大洞,就在众人猛一愣间,麻袋中忽然蹦出一个人来。
当然是高峰弹升起来了。
他在头碰船板的时候,就想从麻袋中杀出来了,不过当他仔细想着,觉得此刻仍不见水龙的出现,如果杀出去,他们人多,自己只有一个人,而水龙发觉有情况,他一定不会再露面,自己岂不是白白来一趟。
高峰忍着未出来,但他的刀却早已对准了下手破网而出的地方了。
他在麻袋与网的双重包裹里,很小心的试过割着网上的细铁链,那情形就好像利刀割牛筋般清脆。
于是,高峰很耐心地等着水龙的出现了
*** *** ***
形势的突变是出人意料之外的。
三船帮的人永远也想不通,一个活捉在麻袋中的人会突然自麻袋中飞跃出来。 他们就在惊愕中厉声大喊:“围住他!”
“围紧了杀!”
高峰已在麻袋中分辨出水龙所站的方位。
当高峰自麻袋中一飞冲天的刹那间,他不但出刀如电,而且也大喊:“水龙!” 他的声音是厉吼,带着霹雳般的威势,短刀指向灰暗中的壮汉杀去———那个大头细身材的汉子。
水龙的头特别大——他头赛巴斗双腿细如竹,有人说这种人物最善于水中功夫。只不过水龙不但水中动夫了得,他的一双钩刀也舞得出神入化,再加上他练了大力金钢掌,还真了得。
只不过水龙此刻未带上他的家伙——一对钩刀,当高峰自麻袋中一飞而向他杀来的时候,水龙的动作也不慢。
水龙的右掌更凶狠,他圈臂打出一拳。
那一掌他不敢偷工减料,他用尽力量出掌。
“呼!”
掌风劲啸,指向一缕风芒,水龙便在这时缩头,偏身,横滚,四个动作一次完成。
高峰的短刀第一次落空,他的刀刃几乎已沾上敌人的肌肤了,却被一股掌风打偏一尺远。
一个筋斗掠在地,他距离水龙只有三尺远,然而他没有机会再向水龙出刀,虽然相距只有三尺远,完了,虽然相距只有一大步,他却失去了杀水龙的机会,因为八般兵器已经往他的身上一骨脑地罩上去了。
果然,主子面前要表现,主子面前不要命。
水龙的八侍卫,加上“铁浆震三江”兄弟二人,没有一个落后的,就算高峰专杀头,他们也卯上了。
“噌哐叮当”一阵乱响中,那水龙已狂笑地怪叱道:“给我乱刀砍,我不要他活!”
水龙说这话是站在大舱门口上,他已命人快去取他的双钩刀了。
“叽!”
“嘭!”
这些声音是在由高峰的身上发出来的,便也撩起血雨一片,高峰要惨了。 他的短刀也削断了几件兵器,但他却无法去取人的顶上人头,他忙乱地阻挡着杀上身的兵刃,如果他不是精于豹狼的闪躲方法,他早就躺下了。
到了这时候,高峰方才体会出什么叫“能狼难敌众犬,好汉架不住人多”的道理。
他在中了三刀之后,本想杀几个垫背,反正星儿月儿与桃儿已经死了,自己活着也痛苦。
他只一想到三位死去的姑娘,他的火就冲上了脑门,然而火太过大了,反而令他想到了自己不能死。
如果想为星儿三人报仇,自已就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为她们做些什么。
心念中有了这个想法,高峰忽然大吼如虎,道:“小心你们的脑袋,杀!” 他扑向何无痕,那动作也叫何无痕吃一惊,因为那动作他见过,那正是高峰杀头的动作。
何无痕身子往右转,他不想头被砍掉
高峰当然没有机会去取下何无痕的人头,他的短刀往后旋杀,阻止三件兵刃的近身,他却不敢稍停地一个空跃直往江中落去。
“噗”一声,水花四溅
“噗”之声连着响,大船上也跟着跃下四个怒汉。这四个怒汉均是水中妖怪。 水龙的八个侍卫中,水中功夫最佳的四个人“水上疯子”伊浪、“八爪水怪”石飞、“江怪”李大山、“河神”齐升,这四个人可以大水下面吃东西,如果你不相信,你一定孤陋又寡闻。
*** *** ***
高峰落水就没出来,他往深的地方游,他心中最明白船中的人均是水中人物,如果下了水,最好赶快逃。
高峰就是拼命地逃——他的身上挨了刀,但这时候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高峰很幸运,回为这时候是黑夜,黑夜中如果想在急流的江中找个人,是相当困难的。
如果想找一个逃走的人,更困难。
只不过高峰也有另一个幸运,那就是江水这夜特别流的快,因为今夜是满月。 满月的时候,海面会涨潮,江面上也一样,只不过如此来,江水就更流地快。 高峰被江水冲往下游三里远,他才敢冒出水面露张脸,但他什么也看不见。 不旋踵间,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阻挡住了。
他伸手抓住那东西,竟然是芦苇,他又抬头,是一大片芦苇。
他快到岸边了。
但高峰也觉得头晕脑胀。
他这种头晕与在麻袋中的头晕是不一样的,那时候他只是疲倦的头发昏,而现在的头昏却有着虚脱感。
高峰知道他一定是流血太多了。
想到流血,他便也觉得背上、肩头、双膀,还有左背上都在撕裂着痛。 他不想死在水中,于是他拼命的往岸边游,他用双手拉紧芦苇往岸边游着。 他心中很明白,如果这时候就算来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他也无力举刀了。 他也喝了不少江水,当他跃进江中的时候,不想很快的冒到水面上,他宁愿在水中喝几口江水。
高峰的水中功夫是在大山中的水潭自学无师自通的,就像他出刀一样,好像是天生的。
如今他是小才大用,他在大江中,而且是高手环伺中跳入江中的。
*** *** ***
高峰喘着大气,引得他的脖子就好像一条快死去的狗一样可怜,他拉长着脖上舌头,呼叱呼叱地心几乎被他呼出胆来了。
就在他像鲤鱼模样爬上江岸的时候,沿着江边“咕哩隆咚”响地驰来一辆马车。
马车上没有灯,但马车上只坐着个赶车的,倒是马车前面有个人漫不经心地走着。
那人是道士打扮,如果你问他是谁,我告诉你,白可染就是他的名和姓。 是的,白可染沿着江边走来了,那赶大车的不是路通,路通已经受了伤,他的伤比白可染厉害多了。
路通虽没有来,但屠山来了。
屠山就躺在大车的薄棺材里,赶大车的也不是外人,他是江陵城东种菜的师怀玉。
只因为救人如救火,朱掌柜把屠山与师怀玉找来了,而真正桃儿的尸体,他叫人暗中送往司徒德的茅屋地洞中去了。
*** *** ***
云龙虽然走得快如飞,但他还是没有追上高峰,只不过高峰被白自大扛下山的时候,他发现了。
云龙是偷字辈人物,真正手底下的功夫是二流的,他心中很明白,“铁桨震三江”白家兄弟,只一个人他都打不过,更何况还有个更厉害的人物何无痕。 云龙只有眼巴巴地为高峰叫可惜,他以为高峰年轻轻的,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玩刀天才家。
段大姐就需要像高峰这样玩刀天才家,如果就此死去,实在“莫采”(可惜)啊!
别以为混账只有人,有许多混账却是上天瞎了眼,这可不是怨天尤人,如果上天真公平,为什么那么多的混蛋做高官有本事的小子站一边?
站一边就是站到一边凉快去,当然,凉快与爽又大不一样,爽是打自心眼里痛快,如果一个才华横溢的人而又被贬到一边凉快,这个人还爽他娘个头——爽不起来了。
高峰本来爽的,星儿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爽极了。
如今他活脱脱像一条从水中爬上来快要断气的老狗一样,横躺在江岸边,就算马车从他身上驰过去,怕是也没力气喊叫一声了。
很幸运的,乃是马车前面有个道士在缓缓的走着。
道士的口中还念念有词:“无量寿佛,西方极乐,轮回一转,五百年哟——叮叮叮。”
铃声落在高峰的耳中,便也令高峰怔了下。
他无力地抬头头,那抬头他用尽全身力气,他发现有人来了。
他心中不再害怕了,只因为这铃声很熟悉——白可染就是这付摇铃动作。 *** *** ***
白可染走着,忽见前面不远处有一片黑忽忽的东西横在路上,他以为是野狼。 白可染怔了一下,他口中发出:“去!去!”
他吼了三声没动静,小心地接近着,他的摇铃左手向后挥,是叫车上的师怀玉把大车先稳住。
师怀玉道:“老白,快过去看看,你怕什么?”
白可染不回答,他心中可在嘀咕着——谁怕谁?
是的,白可染的桃木剑指着前方,如果是头狼,他一定会一剑敲在狼头上。 他也明白,打狼头不如打狼眼,可是——
他突然吃一惊,不由得大声道:“人!”
车上的师怀玉道:“谁?”
白可染急步走上前,他先是念了一声:“无量寿佛。”
这是要对方知道,他是个道士,千万别偷袭他。
于是,他见地上的人没动,便低下头去看仔细,
白可染越看越吃惊,却也不由得干癌瘪笑出声来了。
大车上的师怀玉大叫道:“老白,你笑什么?”
白可染道:“我的徒弟完蛋了!”
师怀玉吃惊地道;“你徒弟不是在吕祖道观里?”
白可染道:“我的另外一个徒弟呀,哈……”
师怀玉不知道高峰与白可染远去老河口的事,他以为白可染在说笑。
白可染又道:“也就是我那个专门杀头的徒弟呀,他快死了呀!”
地上躺的高峰大骂白可染,这时候还在调侃他。
在大车上跳下两个人。
师怀玉与屠山奔上前来了。
屠山大声道:“他怎么了?”
白可染道:“小子受了伤又泡了水,快完蛋了。”
屠山道:“他不能死!”
白可染道:“他当然不能死,如果他死,咱们也要从阎王老子那里再把他夺回来。”
师怀玉急急地抱起高峰,他大叫:“天啊!看他这一身血!”
是的,高峰还在流血,他伤了七处。
屠山急急地道:“把他藏进棺材里,千万别被三船帮那批杂碎遇上了。” 白可染道:“咱们的大车不大,也只有把他藏进棺材里去了。”
屠山叹着气,道:“段大姐十分看重高老弟,他出刀子的手法是奇怪的,人才呀!”
三个人忙动手,很快地把高峰抬上车,又放入那薄薄的棺材里。
三个人吁了一口气,却不料棺材盖子还未盖上去,高峰也吁了一口气。 “啊!”
白可染一笑,道:“年轻人睡冷炕全凭火力旺,年轻人挨刀也一样,他是个少年郎!”
屠山却急急地道:“不知他遇上水龙没有,他这一身伤真吓死人了!” 师怀玉又要赶车了。
他回过头来看一眼,道:“如果他把水龙的头切下来,段大姐一定会发疯。” 他顿了一下,又道:“人若太高兴了,便也会发疯的。”
不料高峰却在这时候又哎呦哎呦了一声,昏过去了。
刚才高峰无力出声,如今一旦出声便又昏了过去,引得白可染急忙跳上大车,道:“快走!”
师怀玉提醒白可染道:“喂!老白,道士在前面为冤魂开道,你怎么坐上大车了?”
白可染道:“救人要紧,谁还管什么道士不道士?”
屠山粗声道:“对!快救人要紧。”
师怀玉把大车掉头走,不疾不徐的往回程走
突然,江面上有水光飞溅,泥岸边闪出三个人影来。
这三条人影就在大车向左面不远处,湿淋淋地滴着满身水走上沿江这条大道上。
当然,大车上的人也发现了。
白可染便又走在大车前,他的右手桃木剑,左手响着摇魂铃,八字步,眉头低,心中又念上他的那几句自编的招魂咒。
大车紧紧地跟着他,那么静静地往前走,就好像根本没看见江中闪出来的那三个人。
就在三人横身站在路中央的时候,白可染立刻大声的念起经来了。
他念的是什么经,你们仔细的听。
“无量寿佛,寿佛无量,龙王不收屈死的鬼,你们想搭贫道的送魂车,我佛大慈大悲,屈死的水鬼跟在后面吧,贫道接引你等上道上,无量寿佛,寿佛无量。” 他老兄在三个湿透全身的怒汉前面又蹦又跳又念经,真把三人当成水鬼上岸了。
迎面三人不开口,却是六只眼睛瞪的圆,从他三人的目芒中看出三人是如何的忿怒。
那三件兵器也特殊,既非传统的武器刀与枪,更非正派的剑或宝刀。
左面的人披头散发嘴唇翻开来现出血红色,右手紧紧抓着一支二尺半长的双股亮叉,叉尖发着光,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
中间那人一对分水刺,龇牙咧嘴的要吃人的模样,他那暴牙咬着唇,活似阎王殿上的黑门神
右面的一人张着嘴,好像江水还在往外吐,右手上托着把旋手刀,打着闪光就如同银河的星星一个模样。
白可染的心中已明白了。
他不抬头,因为他真怕被这三人认出来。
他的身上还带着伤,穿上道士衣在伪装,虽然没有路通伤的重,可也不轻,如果要他现在同这三人交手,他会马上撒丫子——绕跑!
他见三人不开口,便又念着他的送葬经。
车上坐的赶大车的人,他生生拉紧紧的马缰绳,他不能直往前去冲撞那三人。 车上还有个拭泪的人,他还双后捂蒙着面,口中叨着几句话。
他叨着:“我儿死得冤呐,掉下江里没人管,看着你完蛋,这是什么世界呀,好心的人死光死绝了,留的人都是狠心的王八蛋,儿呀,你死了,便也永远脱离苦海了,你升天吧,天国里面没争夺,有福的人快些去,你老爹我也不想再活了呀!”
大车停下来了,车上的人沉声道:“怎么停下了,老道士你怎么不念经了呀,你在干什么,自力救济不是?”
忽然,大车上的汉子惊道:“有鬼!”
他指着前面挡路的三个恶汉叫出来。
三个人当然不是鬼。
三个人一阵大喘气之后,中间的那人已沉声吼叱,道:“放你妈的屁,老子们是人不是鬼!”
另一个也骂——不骂他觉得吃了亏:“操死你亲姥姥,你把爷们当成鬼!” 右面的人觉得霉气,连着往地上吐了三口睡沫:“呸呸呸,老子三呸去霉气,少将爷们当成鬼,我是你二舅爷爷的表姑爹,你算算老子是你什么人?”
*** *** ***
三个人这一开骂,白可染反而乐了。
他吃吃笑道:“我的妈呀!无量佛,原来你们还是人呐,真奇怪!”
中间那人怒叱道:“臭道士,你放的什么火炮屁,找打不是?”
白可染道:“三位,半夜三更天,你三位忽然从江中冒上岸,恁谁也会把三位当成鬼;只因为贫道专捉鬼,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被你三位吓死了。” 赶大车的道:“三位请让路,车上是送葬的带安魂,冲了煞三位爷的那个……” 右面怒汉冷冷道:“什么叫那个?”
赶大车的道:“那个就是那个,丑话不明说。”
那汉子冷笑道:“老子们百无禁忌,你明说。”
赶大车的道:“倒霉,三位不怕倒霉?”
那人忽的仰天冷笑。
另外二人也嘿嘿冷笑不已。
三人发出的声音就好像江上的野鸭在呱呱叫。
赶大车的不开口,便道士也楞然不动了。
那人忽然住口不冷笑,他咬咬牙道:“追不到那个小王八蛋,老子们才真的要倒霉了。”
赶大车的道:“三位原来在追人呐!”
中间那人道:“不错”
赶大车的笑笑,道:“你总不会是追我三人吧?我们这儿没有你们追的人,请让路。”
“虽然没有我们要追的人,可是这一带只有你们三个人,我们要问,你们可曾看到什么人从江中爬上来?”
道士立刻道:“有,看到了!”
赶大车的听得脸都绿啦!
他还未发作,三个汉子已冲近道士,道:“人呢?”
道士指指三人,道:“不就是你三位从江中走出来的吗?难道三位不是人?” 中间怒汉抖手要捧人,他怒驾:“你妈的!”
那道士只一旋身便躲过迎面一掌,他叫道:“怎么,打人呐,打出家人啊!” 他叫着闪到大车边
三个怒汉嘿嘿笑,中间那人指大车道:“统统下来,快!”
赶大车的道:“干什么?”
那怒汉摆动一对分水刺,道:“老子们要检查!”
赶大车的猛然掀起车帘布,道:“车上放的是棺材,还有个送葬的可怜人,有有什么好检查的?”
三个人垫起脚来看,不错,车上是放着一口棺材,棺材好像很薄。
穷人家死了人,棺材就很薄,有钱人的棺材就不一样了,有钱人用的棺材是青铜的,棺材里面更讲究,金银首饰和珠宝,珍珠玛瑙一箩筐,死人也摆排场,只不过有一样,容易被人把墓挖了——盗宝的人太多了,盗宝的人不怕鬼,因为这年头鬼也怕恶人。
*** *** ***
三个人彼此点点头,觉得车上不会有问题,那年头行船的人最迷信,三个人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人,谁也不愿意去打开棺材细查看。
中间那人又往大车下看一眼,他手一挥,沉声道:“滚!王八操的误了爷们好多宝贵时间!”
这正是打狗不成反咬一口。
道士叹口气道:“时代不同了,好人倒霉了,哪个凶狠便是爷,爷的放屁也是香喷喷的呀!”
赶大车的沉声道:“道长,你念经吧,死人等着你超渡了。”
道士又开始手舞桃木剑,那大车却“噗”一声又开始往前动了。
只不过也合该出事,本来大车静静地停着,不料大车突然这么一晃动,也正巧车轮在石头上压过去,便也使得大车上的棺材一声“咚”,棺材中躺着的高峰便也被颠得大声的哎呦一声
叫。
*** *** ***
“他妈的,棺材里面是活人!”
另一个怒叱道;“老子们差一点上大当。”
左面的那人抖着手中尖叉,吼道:“听声音一定就是那个逃走的臭小子。” 那道士无可奈何地道:“各位施主,何必一定找麻烦,我看算了吧!” “去你的施主,你这道士不诚实,老子先修理你!”
道士退了一大步,他抬头对赶大车的道:“我亲爱的师老兄,你们说哪一个是我老白的?”
赶大车的道:“我看三个没有一个是省油灯,只不过他三个的力气也用的差不多了,你说是不是?”
道士道:“我也看他三个在喘大气。”
不错,三个人正是“水上疯子”伊浪,“八爪水怪”石飞,与“江怪”李大山三人。
还有个“河神”齐升,已经从对岸追下去了。
*** *** ***
道士与赶大车的跳到一起站定,当然,坐在棺材一边的屠山也下来了。 三个人并肩站在石飞三人对面,月光下双方一瞪眼,便立刻彼此认出来了。 石飞喷饭似地咒骂道:“他奶奶的熊,原来是你们三个泼皮呀!”
屠山大声笑起来。
他只要换个模样,便立刻变成杀猪人了
师怀玉沉声道:“爷们不想占便宜,在你们累个半死的时候出刀,可是你们三个不想活,一心要我这位道兄超渡你们三人,啊哈,那就别怪老子了。” 伊浪是个疯狂杀手,他闻得师怀玉的话,立刻往师怀玉逼近,沉声如闷雷道:“操,你以为你占便宜了?老子先送你上路了!”
他的尖叉直往师怀玉的胸前拥去,只一出招就是不要命地干起来。
双刃尖刀横着削,师怀玉不同方向一连削出十七刀,他的人已侧旋着滴溜溜地转,便也擦起一阵叮当声。
这二人交上手,双方都恨不得对方立刻死。
*** *** ***
石飞的双分水刺上划下削,不要命地扑向屠山。
屠山的双刃尖刀早就抢着干上了。
屠山边杀边厉声道:“他奶奶的,‘三江八怪’来了三个,咱们今夜使把劲,打从明天起,改写‘三江八怪’成‘三江五怪’,哈……”
他是说今夜非除掉‘三江八怪’这三个不可了。
石飞厉吼,道:“谁宰谁言之过早,我的儿,你小心我的穿胸一刺吧!” 屠山出刀如电,敌人虽然两件兵刃,他仍然罩得住,而且绰绰有余地要嘴皮子:“我操,水怪升天上了岸,陆上来捣蛋,爷们正是收水怪人,马上叫你们完蛋!”
*** *** ***
屠山与师怀玉还真轻松,二人边嘲笑边出刀,而且不断地抢攻。
只有扮道士的白可染有点惨兮兮,只因为他的身上带着伤。
391
白可染遇到“江怪”李大山,他对于敌人的旋刀并不怕,不过他身上的伤又在流血了。
“龙记客栈”中,刘大夫为他上了药,叫他千万别再动刀子,这才两个时辰多一点,他又动刀了。
他本来不打算动刀的,只因为这时候他动刀就得挨刀,他当然不想挨刀——拼吧!
两个人绕着大车杀,白可染自觉很窝囊,因为他大部分都在躲闪。
他一连绕着大车转了三大圈,一咬牙,抖手忍着痛迎着旋刀狂干了。
白可染边杀边叫喊:“我的徒儿小高峰,为师为你就要两肋插刀了。” 不料他这一喊,李大山立刻精神大震,他高声道:“你们听到了吗?老伊老石,用点力杀了他们,这棺材里果然是姓高的小子,杀!”
他的旋刀变了招,忽倾忽直地罩上来。
白可染大是后悔,他不该这么就说出棺材里是高峰,敌人一心要杀高峰,当然先要杀掉自己
如果白可染不受伤,李大山又算什么东西,只可惜他伤处已流血,只有吃瘪的份!
屠山边杀边骂道:“王八蛋!”
也不知屠山骂的是那个,他只骂了这一句。
师怀玉却冷哼了一声,道:“看吧,倒下去的必然是你们老子有预感。” 白可染仍然在躲闪,他又叫道:“快醒来呀,你师父就快要挨刀了呀!” 他叫一遍,又叫第二遍,如果他有机会,一定去拉高峰站起来。
其实不用他去掀棺材盖,因为那棺材在移动了。
白可染为了高峰的安全,他看到棺盖在移动,立刻把敌人引开三丈远。 三拨人正杀得狼,猛古丁一声“噗通”响连声,大车上的棺盖被拆了开来,棺材中坐起一个人来。
他不但站了起来,而且一声喊“杀!”
他认得很准,短刀半旋之间,人已往李大山杀过去。
李大山背对着大车,他闻得这声杀,只回过头一半,忽见一团黑影罩过来,他的旋刀急急忙忙的迎上去。
“噌!”
“叽!”
好厉害,也很吓人,他的旋刀被高峰的短刀削断,而高峰的短刀并未停,仍然往敌人的脖子抹去。
那一声“叽”,几乎与“噌”同时发出来一样。
“唔!”
是李大山的呼叫声,
人在中刀之后本能地会发出那么一声呼叫。
久经杀戮的人,只一听便知道是中刀了!
*** *** ***
是的,李大山不但中刀,而且他还抖出一片血雨,他不等高峰再追杀,双手摔着快要断了的脖子往江中奔。
一边奔一边叫:“快退,姓高的小子要杀头!”
他跃人江中,真奇怪,他在江中仍然排着自己的头,真怕脖子掉下来,虽然李大山的双手捧着脖子,但他的上半身几乎就在水面上——他踩水的功夫真高明,一直往磲心中踩去,还真快!
他这一手水中功夫,不只是白可染看得发呆,便高峰也觉得不可思议。 李大山捧着脑袋逃了
那一边伊浪与石飞吃一惊,当李大山跃入江中时候,他二人奋力也往江中跳,刹时间三个人逃了一对半!
*** *** ***
“噗!”
高峰一跤跌在地上了。
他是拼着一口气杀出来的。
他若是不受伤,石飞三人一个也别想活!
*** *** ***
高峰无力地萎坐在地上,他的刀却指向屠山。
他的眼中露忿怒的眼神,道:“你……你动手吧!”
屠山哈哈一笑道:“高老弟,你说什么?”
高峰忿怒地道:“我认识你,十字坡前我还同交过手,我给了你一刀,你的头……”
屠山不由得伸手摸摸后颈,他想到十字坡的那件事,不由得全身起鸡皮。 那一次是段大姐设下的计谋,就是要用尽方法也要把高峰留下来。
段大姐很激赏高峰的刀法。
屠山一声苦笑,他看看高峰,道:“高老弟,你的记性真好,你还认得我。” 高峰道:“你是三船帮的人,是你说的!”
屠山道:“是我说的,也是我骗你的。”
高峰不悦且吃惊地道:“你骗我?”
屠山道:“骗了你也几乎把我的头落地,高老弟,你的刀法真辛辣。” 高峰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屠山随口瞎掰地道:“三船帮的人太多了,我有时候为了方便事情,便也冒充三船帮的人。”
便在这时,白可染已走过来。
他受了伤入又流了血——他在一阵喘息之后走近高峰道:“徒弟,你救了师父一命!”
高峰仍然无力站起来——他用尽了力气,而且也流了太多的血。
他的身上湿淋淋的,那是江水与血水的混合,很不好受。
他甚至连回答的力气也是软弱不堪的。
他苦昔昔地一笑,道:“师父,你客气。”
白可染道:“怎么办,咱们走那里?”
高峰道:“这时候再进城可以吗?”
师怀玉走过来了。
师怀玉追那跳水的追到水边没追上,他的裤子也湿了,一双薄底快靴也装满了水。
他闻得高峰的话,立刻摇头,道:“不可以,咱们不能进城,那会给老朱增加大麻烦的。”
老朱当然是“龙记客栈”的朱掌柜。
屠山道:“我们本来是干什么来的?”
师怀玉道;“不就是为了寻找高老弟吗?”
高峰困窘瘪笑,道:“找我?”
“白可染道:“不是为了找你,我们早就太平的睡大觉去了,我的高老弟,你的冲动,几乎要了我的命!”
高峰道:“原来你们三位是来找我的。”
白可染道:“也是来替你收尸的。”
高峰想到自己在水龙的大船上时候,那么多的刀剑罩上来,自己还能出招然后再逃入江中,也实在太“神”啦!
他蛮得意地贼笑两声。
白可染忽然在高峰面前,激动地问道:“高老弟,你上去三船帮的大船上了?” “是的,我上去了。”
白可染道:“你怎么会知道那是水龙的大船?”
高峰道:“我就是被他们用网捉住,装入一只大麻袋中,才上得水龙的大船。” 他此言一出,白可染三人大吃一惊。
三个人彼此瞪着眼,也为高峰捏把冷汗。
白可染道:“你是怎被他们捉住的?”
高峰冷冷道:“他们休想捉住我,我如果不想被他们提住,那三个人早就死了。”
他顿了一下又喘几口气,道:“我是将计就计,因为我想杀水龙。”
师怀玉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不过你一定吃不少苦头。”
高峰道:“我被他们揍得死去活来。”
白可染叱道:“太危险了,如果他们先废了你,你如今怕是早死了!” 高峰道:“他们哪敢随便打开网,怕我出刀。”
屠山道:“高老弟的刀艺是一流的,我早就领教过了,我差一点掉头。” 高峰道:“你为什么要冒充三船帮的人,我也受了你的刀伤!”
屠山道:“如今咱们已相识,又都是段大姐的人,此后你该不会再砍我的头了吧?”
他哈哈笑了,师怀玉却抬头看看四周,道:“你们都上车去,我送你们去个地方。”
屠山伸手托起高峰,笑呵呵地道:“为老弟服务,我打自内心的高兴!” 高峰道:“不打不相识,原来你是自家人。”
屠山道:“我们都是段大姐的人。”
高峰笑得有够瘪的,道:“是的,我们都是段大姐的杀手。”
他往大车上爬着,又道:“老兄,你姓……”
屠山吃吃笑,瘦皮的面上也起皱道:“说了半天忘了告诉你我的名和姓了!” 他双手把高峰移进车上的薄棺上,又道:“我叫屠山,屠山就是我的名!” 高峰道:“你叫屠山?山也杀?”
屠山笑道:“我只杀人,而且杀三船帮的人。”
高峰当然知道屠山杀三船帮的人。
段大姐他们均在设计杀三船帮的人,因为屠山他们都是段洪的亲信。
他闻得屠山的话,苦哈哈地又道:“我的名字叫高峰,你却要屠山,咱二人的名字相冲嘛!”
屠山道:“所以头一回见面打架,只不过我屠山不成,却差一点被高峰宰了,哈……”
大车动了,是换个方向往南驰。
高峰又向身边的屠山道:“屠老兄,你平日里干些什么大事情?”
“我杀猪!”
高峰憋笑着,原来屠山是杀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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