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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淫梦】(19-21)
作者:巧77
第19章 袒胸襟险碎木石盟 欲绝情愁杀淫浊玉 上回说到,宝玉的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畔。 晴雯看着他这般模样,先前那番带着决绝意味的亲密,似乎并未能真正驱散他心头的阴霾,反而添上了一层更复杂的、难以言喻的苦涩。
她抬起手,用自己不甚柔软的袖口,动作却异常轻柔地,为他擦拭着脸上的泪痕。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起身,没有再多言一句,转身走到了外间,开始收拾那被悲伤浸透的房间,动作麻利却透着一股压抑的沉寂。
内室里,只剩下宝玉一人。
他怔怔地望着帐顶繁复的缠枝花纹,那些不断蔓延的枝桠,像是无形中勒紧他心脏的绳索。
他沉溺在自我的厌弃与对众女子的愧疚中,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了脚步声,以及麝月刻意提高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的声音:“林姑娘,您慢些,仔细脚下。”
帘子被掀开,首先进来的是麝月,她脸上强作镇定,眼神却不断瞟向身后,满是忧惧。
随后,是紫鹃,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纤细得仿佛随时会融入空气中的人影——黛玉。
她穿着一身月白色的绫袄,外罩一件浅青色比甲,身形比往日更加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她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苍白得几乎透明,唯有颧骨处因虚弱和激动而泛起的两抹病态的嫣红。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是一路匆忙赶来。
宝玉在听到“林姑娘”三个字时,身体便是一僵。 当黛玉的身影真正出现在门口,那双含着秋水、此刻却盛满了惊疑与痛楚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他时,宝玉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凝住了。
他所有的悲伤、悔恨、自厌,在触及那双纯净却已然蒙上阴影的眼睛时,瞬间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自己压垮的静默。
他看着她,如同一个犯下滔天罪行的囚徒,直面他唯一畏惧的判官。
黛玉的目光先是落在宝玉那张泪痕未干、写满了颓丧与痛苦的脸上,心下已明白了八九分。
她一向是将袭人视为宝玉未来理所应当的妾室的【批:颦卿与袭卿甚好,袭人遭讽之际黛玉尚称其“嫂子”,可观也】,虽偶有酸意,却也认了这大家族的规矩。
如今,听闻袭人竟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她自己也感同身受,一阵尖锐的伤悲袭上心头,眼圈立刻就红了。
“宝玉……”她开口,声音轻弱,带着一丝喘息,“你……你这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经将她心中的忧虑与不忍表露无遗。她扶着紫鹃的手,慢慢走到床边。
“我……我听麝月说了……”黛玉的声音带着哽咽,“袭人她……当真就……?”
宝玉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角奔涌而出,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副情状,比他的嚎啕大哭更让黛玉心惊。
“你也别太……伤心了……”黛玉强忍着喉头的哽咽,试图安慰他,“她……她终究还留着一条命在……太太……太太也算额外开了恩……”
她说着,自己却也忍不住,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是为了袭人,也是为了眼前这个让她又爱又痛的冤家,“身子要紧……”【批:哭杀,颦儿自身尚不足,仍念宝玉】
然而,当她的目光掠过宝玉那依旧残留着泪痕的脸,看到他眼中那无法掩饰的、如同深渊般的愧疚,尤其是当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那其中蕴含的痛苦,是如此沉重,几乎要将她也拖拽下去。
宝玉的沉默,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黛玉的心口。 她看着他这般痛苦,自己的心也跟着一阵阵绞痛。 袭人的今天,何尝不会是她自己未来的某种映照? 这念头一闪而过,却让她不寒而栗。
宝玉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黛玉那带着悲伤与探究的目光。
那目光,像是一面过于清晰的镜子,照出了他自己都耻于面对的、灵魂的肮脏与卑劣。
他忽然觉得,他不能再瞒着她了。
他不配得到她如此纯粹的爱,他必须将自己所有的罪孽,都袒露在她的面前。
“林妹妹……”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我对不住你……”
黛玉擦了擦眼泪,柔声道:“这又何尝是你的错……如今既已如此,你……你更要振作些……若是你……你也倒了……你让……”她的话顿住了,让谁?
让袭人如何?
还是让她自己如何?
“不止是袭人……”宝玉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绝望,“我……我还有许多事……都对不住你……”
他的眼泪流得更凶:“我……我实在是个孽障……我害了她们……也……也辜负了你的心……”
黛玉闻言,心中猛地一沉。她隐隐觉得,有什么更可怕的、她一直不愿去深想的事情,似乎就要被揭开了。
黛玉看着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宝玉……你……”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探春妹妹……”宝玉吐出了这个名字,如同吐出了一根卡在喉咙里的毒刺。
“什么?”黛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有……云妹妹……”宝玉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黛玉的心上。
“我和三妹妹……”宝玉的声音被巨大的痛苦和羞耻淹没,“我们……我们之间……有了……有了不才之事……”
黛玉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 【批:黛玉先前已知湘云与宝玉之事,然而未至夫妻之实。今又知探春乱伦之事,岂不大恸?】
她虽然早已从湘云偶尔的失态和宝玉对探春超乎寻常的关切中,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影子,她心中也有所猜测,但那终究只是捕风捉影的疑心,从未,也绝不敢去证实。
“你……你和三丫头……?”黛玉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是……是真的……”宝玉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这桩压在他心底最沉重、最不堪的罪孽宣之于口。
黛玉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苍白,她扶在床沿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天……在秋爽斋……我们……我们都一时情动……就……”他说不下去了,那个“就”字后面所代表的既成事实,像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污泥,玷污了所有人的关系。
然而,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宝玉的声音如同梦呓,却带着血淋淋的真实:
“后来……后来被太太……知晓了……”
他说到这里,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噩梦般的场景。
“她……她把三妹妹……用……用剪子……”
黛玉猛地捂住了嘴!她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
她此前已知湘云对宝玉的情愫,也对宝玉与探春之间那种超越兄妹的亲昵感到不安,然而她做梦也想不到,他居然……居然和探春有了夫妻之实!
“她们……”宝玉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她们用剪子……生剪掉了她……那里……最要紧的……一点肉……”
他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向黛玉,眼中是无尽的悔恨与自我鞭挞:
“因为……因为我那荒唐的……不伦之情……三妹妹她……她被……”
他终于崩溃地大喊出来:“她被活活剪掉了阴核啊!!” “啊——!”黛玉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猛地一晃,若非紫鹃在旁死死扶住,几乎要软倒在地。
“他们说……那是不洁的根源……是淫邪的凭据……必须割去……才能……才能以正家风……”
“你……你……”黛玉指着他,手指颤抖得厉害,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批:苦颦儿,一生只爱此浊玉,玉兄却次次负之。】
她那颗七窍玲珑心,此刻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之前所有关于宝玉与探春之间过于亲密的疑虑,此刻被这血淋淋的事实所证实!
那不是她的多心!那是真的!
她的宝玉,和她嫡亲的姑表妹妹,竟然做出了这等……这等禽兽不如的苟且之事!
而她,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她看着宝玉,这个她倾注了毕生所有情感与泪水的男人,这个她以为虽偶有纨绔习气,但心地终究是干净的男人……
他竟然……肮脏至此!
他和袭人,和湘云,甚至……甚至和探春……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他的心中,终究是有些不一样的。 可如今……原来,他待她,与待旁人,除了那层未能捅破的窗户纸,在内里,竟已腐烂到了这般田地!
一股混合着震惊、恶心、愤怒、以及被欺骗、被背叛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黛玉的全身。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宝玉看着她脸上血色尽褪,看着她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里瞬间涌上的痛苦、不敢置信,以及……一丝清晰的、无法掩饰的厌恶,瞬间浮现在她那绝美的容颜上。
“你……你……”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冰冷、颤抖,带着深深的失望和受伤。
“宝玉……”她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冰冷而破碎:“你……你真是……太让我……”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那眼神,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不满,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宝玉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也彻底斩断。
“林妹妹!林妹妹!”宝玉看到她这副模样,心中更是悔恨交加,他不顾一切地抓住黛玉冰凉的手,语无伦次地忏悔:
“是我糊涂!是我下作!我不是人!”他用另一只手狠狠地捶打着自己的头,“我该死!我混账!”
“可我对你……我对你的心……是真的……”他几乎是匍匐在床边,像一个乞求原谅的罪人:“我待你……与待她们终究是不同的……我对你……是……是干干净净的……”【批:一语中的,宝玉终究是不敢轻易玷污了颦儿】
“求求你……别这样看我……林妹妹……你别……呕……” 他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呕,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那般痛苦。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脏了你的耳朵……” 他将自己的尊严彻底踩在脚下,只希望能换取她一丝半点的理解。
“对她们……或许是……是情欲……是孽缘……” “可对你……”他抬起泪眼,绝望地看着她,“那是……那是从心里长出来的……是我……是我这污糟不堪的人……唯一一点……干净的地方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然而,黛玉只是咬着牙,强忍着那阵几乎要将她撕裂的心痛,和一种被彻底亵渎了的纯洁爱恋所带来的反胃感。
黛玉看着他这副卑微到尘埃里的模样,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又气又伤心,眼前一阵阵发黑,耳中轰鸣作响。
他居然……和探春……
那个才华出众、心高气傲的三妹妹……
他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而他,竟然还有脸口口声声说对她的爱是“干净的”。 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干净”的?
他所给予的,这掺杂了如此多不堪、甚至乱伦的所谓“情”,与她所珍视的、不容丝毫杂质与玷污的“心”?
她看着他,这个她曾经视为生命全部意义的男子,此刻在她眼中,竟是如此陌生,如此……令人作呕。
她猛地抽回了被宝玉握住的手,仿佛碰到了什么极其肮脏的东西。
她看着他,眼神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冰。
所有的担忧、所有的劝慰,在此刻都化为乌有。
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才从剧烈颤抖的牙关中,一字一句地挤出话来,那声音冰冷刺骨:
“干净?……”她的嘴角勾起一丝凄绝而嘲讽的弧度,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刺骨。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联系般的决绝: “你……你此刻说的每一个字……都让我觉得……” 她的话没有说完。
那双曾经灵动含情的眼眸,此刻被巨大的失望和心碎所淹没。
“你辜负了我的心……”她终于说了出来,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斤重量:
“宝玉……你……你真真……是……”
这未完的话,像是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在她心头骤然崩断!
“你辜负了我的心”——这简短的几个字,耗尽了她肺腑间最后一丝气息。
那口气梗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化作一股灼热的腥甜直冲喉头。
她眼前的宝玉、麝月、紫鹃,乃至整个房间,都开始剧烈地旋转、扭曲,最终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姑娘!姑娘!”紫鹃的哭声瞬间变得凄厉,她试图扶住黛玉软倒的身体,却因力气不够,两人一同踉跄着几乎跌倒。
麝月也吓得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上前,与紫鹃一起才勉强将黛玉扶住,让她缓缓瘫坐在床边的脚踏上,身体软软地靠在床沿。
“林妹妹!林妹妹!”宝玉的惊骇无以复加,他想要扑过去,却被自己的恐惧钉在原地,只能发出一连串破碎的、毫无意义的音节:“啊…不…林妹妹…”
“快!水!拿水来!”麝月还算镇定,一边扶稳黛玉,一边朝着外间嘶声喊道,尽管她知道外面可能已经没有小丫鬟了。
【批:秋纹,碧痕等卿何在?伏众人流散也】
紫鹃早已泪流满面,她半跪在黛玉身前,一手揽住黛玉的肩,一手颤抖着去掐她的人中。
紫鹃则是泪如雨下,不断地轻拍着黛玉的背心,声音带着哭腔:“姑娘!姑娘你醒醒!你别吓我啊!”
黛玉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如同折翼的蝶,在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投下阴影。“姑娘…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姑娘…”
宝玉终于踉跄着爬下床,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黛玉身边。 “林妹妹…你怎么样…”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又在半空中僵住,仿佛生怕自己的触碰会让她更痛苦。
麝月从桌上抓过一只半凉的茶盏,也顾不得许多,掰开黛玉的嘴,小心地往里灌。
冷水入喉,加上人中处的刺痛,黛玉嘤咛一声,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那双曾被誉为“含情目”的眸子,此刻雾气氤氲,空洞地望着虚无处,仿佛灵魂已经离体。
“咳咳…咳咳咳…”她开始剧烈地咳嗽,单薄的肩膀剧烈耸动着,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林妹妹…”宝玉见她醒来,心中巨石稍落,却又被她那双眼中流露出的、混合着极度伤心、失望、乃至一丝冰冷的厌恶彻底击垮。
她的呼吸急促而浅短,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艰难的嘶声,脸色由白转青,又泛起病态的潮红。
“水…姑娘,再喝一口水…”紫鹃连忙又喂了她一点水。 黛玉的眼神缓缓聚焦,再次落在宝玉那张写满悔恨、恐慌与乞求的脸上。
她没有再看他,只是无力地倚靠着紫鹃,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沿着光洁的脸颊滚落,混着她急促喘息时咳出的星点沫子,沾染在衣襟上。
“林妹妹…你好些了吗…”宝玉的声音卑微而颤抖。 黛玉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他,看到了更深处那些不堪的、纠缠的、带着血污的画面——袭人凹陷的小腹,探春被剪去的隐秘,湘云脖颈上的勒痕…以及,眼前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将最肮脏的污秽带到了她的面前。
她忽然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
她喘息着,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寒意: “宝玉…”她的声音破碎不堪,“你…你把这些告诉我…是嫌我…咳咳…嫌我命长…咳咳咳…”她咳得浑身颤抖,几乎要背过气去。
“不!不是的!林妹妹!”宝玉抓住她冰凉的手,那手如同没有生命的玉石。
“是我混账…我不是人…”他又开始重复那无力的忏悔,“可我…我对你…”
“别说了!”黛玉猛地抽回手,仿佛碰到了烙铁。“你的话…如今听来…只让人觉得…可笑…咳咳…”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锉刀,在宝玉的心上来回刮擦。
“我对你…是真心的…”宝玉泣不成声,“从今往后…我只守着你一个人…我发誓…我若再有二心,就让我…”
“让你什么?”黛玉猛地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让你的那些‘好妹妹’们…一个个都落得如此下场…然后…你再告诉我…你对我是‘干干净净’的?”
她的反问,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悲凉。
“我活着…还有什么趣儿…”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中流露出一种彻底的绝望和厌弃,“倒不如…死了干净!”
“死”这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姑娘!不可胡说!”紫鹃吓得脸色惨白。
“林妹妹!你万不能有这等念头!”宝玉的声音充满了恐惧,“你若…你若有个好歹…我…我也即刻死了干净!”
“那你就去死!”黛玉忽然像是被这个字刺激到了,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话音未落,她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挣脱了紫鹃的搀扶,朝着房间中那坚硬的墙壁就要撞过去!
“姑娘!”
“林妹妹!”
麝月和紫鹃魂飞魄散,两人同时扑上去,死死地抱住了黛玉。
“林姑娘!您这是要我们的命啊!”麝月哭喊着,与紫鹃一起用尽全力才将状若疯癫的黛玉重新按回脚踏上。
“放开我!让我死了干净!”黛玉拼命挣扎,她的力气在这一刻大得惊人,苍白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眼神涣散,显然已是神智昏乱。
“林妹妹!是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宝玉跪在她面前,不住地磕头,“求求你…林妹妹…你别这样…你杀了我吧…是我该死…”
“宝玉!你少说两句吧!”麝月几乎是在哀求了。 黛玉被两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只是不住地喘息、咳嗽、流泪。
宝玉跪行到她面前,双手颤抖地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那双被悔恨和恐惧填满的眼睛。
“我发誓…林妹妹…”宝玉的声音嘶哑,几乎泣血,“从今往后,我贾宝玉心里、眼里,都只你一个人!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超生!”【批:真真宝玉,情急之时必立毒誓,颦卿方谅,然此次不同往日。】
“我只要你好好活着…林妹妹…”宝玉的声音充满了绝望的哀恳,“你若死了…我绝不独活…我此刻就…”
他作势就要往墙上撞,被麝月死死拉住。
一时间,怡红院内,哭声、哀求声、咳嗽声、喘息声交织成一片,混乱得如同末日降临。
黛玉挣扎了许久,终于力竭,身体软了下来,只剩下无声的流泪。
紫鹃和麝月也早已哭成了泪人,只能徒劳地重复着:“姑娘,您冷静些…” “林姑娘,万事都好商量…”
终于,黛玉不再挣扎,也不再看他。她的目光投向窗外那阴沉沉的天,眼神空洞而麻木。
过了许久,久到连哭泣声都渐渐微弱下去。
黛玉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微弱而冰冷:
“紫鹃…扶我…回去…”
“林妹妹…”宝玉还想再说什么。
“走…!”黛玉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紫鹃会意,连忙用力搀扶起黛玉。
黛玉站起身,没有再看宝玉一眼,仿佛他已经变成了一团污浊的空气。
她在紫鹃的搀扶下,步履虚浮,却异常坚定地朝着门口走去。
“林妹妹!你去哪里!”宝玉慌忙想要抓住她的衣袖。 黛玉却猛地一甩袖子,将那微弱的联系也彻底斩断。 她任由紫鹃扶着,一步一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怡红院。 宝玉眼睁睁看着她离去,那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留恋。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筋骨,瘫软在地,但仅仅是一瞬间,他又猛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追了出去。
“林妹妹!你等等我!”
黛玉的背影在曲折的游廊间时隐时现,始终没有回头。 宝玉如同一个失去了牵引的木偶,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穿过假山,越过池塘。
潇湘馆的竹影婆娑,依旧清幽。
紫鹃扶着黛玉径直走了进去,穿堂过户,进入了内室。 宝玉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
紫鹃将黛玉安置在铺着软垫的床上。
黛玉一沾床,便立刻转过身,面向里侧,只留给宝玉一个冰冷而疏离的背影。
“林妹妹…”宝玉跪在床边,声音里充满了无助,“你…你说句话…打我骂我都行…求求你别不理我…”
黛玉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如同睡着了一般。
但宝玉知道她没有睡。那单薄的肩背细微的颤抖,暴露了她内心远非表面的平静。
“林妹妹…我知道你恨我…怨我…这都是我应该受的…” 黛玉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姑娘…”紫鹃看着不忍,倒了杯温水,“喝口水,顺顺气…”
黛玉依旧没有动。
“林妹妹…你看看我…”宝玉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从今往后…我心里…眼里…都只有你一个…旁的…都是过眼云烟…我…”
“紫鹃…”黛玉终于开口,声音冷漠得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送他…出去…”
“林妹妹!我不走!”宝玉固执地跪在原地,“你打我骂我都使得…就是别这样…别不理我…”
他的哀求,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苍白无力。
“宝二爷…您看…”紫鹃为难地看着宝玉,又看看床上一动不动的黛玉。
“您就少说两句,让姑娘静静吧…”紫鹃低声劝道。【批:忠紫鹃,纵然是宝玉在前,也为颦儿所想,伏后文宝玉之轻浮】
“我不走…”宝玉摇头,泪珠滚落,“你不原谅我…我就一直跪在这里…”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种近乎耍赖的执着,就像一个明知犯了错却不知如何弥补,只能一味纠缠的孩子。
“宝二爷…姑娘她…她身子不好…经不起这样折腾了…” 宝玉抬起头,看着黛玉那固执的背影,心中一片冰凉。 他知道,她这次是真的伤了心。那伤口,远比袭人的、探春的,都要深,都要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内室里,只有宝玉压抑的啜泣声,以及黛玉那虽然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可闻的、带着哽咽的呼吸。
他知道,再待下去也是徒增她的厌烦。
可是,让他离开,他又能去哪里?这诺大的园子,此刻竟像是一座巨大的、冰冷的坟墓。
终于,紫鹃实在看不下去了。
她走到宝玉身边,俯下身,小声而急促地说道:“二爷!我的好二爷!您就先回去吧!姑娘正在气头上,您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等她气消了些…您再来…”【批:跃然纸上】
宝玉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紫鹃叹了口气,伸手去搀扶他:“二爷…您这会儿在这里…姑娘只会更生气…更伤心…您若真为姑娘好,就先让她静一静…您这样…是要逼死她吗!”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针扎进了宝玉的心。
他缓缓地站起身,因为跪得太久,双腿麻木,险些摔倒。 他最后看了一眼黛玉的背影,那背影冰冷得让他绝望。 他一步一步,机械地挪出了潇湘馆的内室。
当他跨出那扇门,重新站在潇湘馆清冷的庭院中时,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感攫住了他。
他看着那满院的翠竹,它们曾是他心中最高洁的象征,如同黛玉。可现在……他觉得自己连触碰这片竹影的资格都没有了。
他没有回怡红院。
他像一缕游魂,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大观园中游荡。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际,却带不来一丝暖意。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 直到一阵冰凉的水汽扑面而来。
他抬起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沁芳闸边。 潺潺的流水声,在此刻听来,竟是如此的刺耳。
他走到水边,望着那幽深的、倒映着黯淡天光的水面。 那水,曾是他和黛玉共读《西厢》的地方,曾是他们葬花的地方,曾是他们无数次互诉衷肠、拌嘴赌气的地方。
这里,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回忆——甜蜜的,苦涩的,如今都化作了穿肠毒药。
他想起了自己往日的种种行为。
对袭人的耳鬓厮磨,那些温存的、带着情欲的夜晚…… 对探春那越界的、危险的亲昵,最终导致了那场血腥的、针对女性最隐秘欢愉的戕害。
对湘云那模棱两可的、引人遐思的情愫……
还有刚刚对黛玉那番撕心裂肺的忏悔……
他忽然觉得,自己活着的每一刻,都是在玷污这世间最纯净美好的存在。
他是污秽的源头,是灾难的化身。
袭人因他而残,探春因他而辱,湘云因他而险死……如今,连他最珍视的、视若生命的林妹妹……也因他而心碎欲绝,甚至萌生死志……
他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
他还有何面目去面对那一双双或悲或怨或绝望的眼睛。 他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罪孽。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迅速缠绕住了他的心脏。
死……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瞬间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死了……就干净了……
死了……就不会再伤害任何人了……
死了……林妹妹或许……就能解脱了……
这个想法一旦清晰起来,竟带来一种奇异的、近乎解脱的平静。
他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池水,水面上他的倒影,模糊而扭曲。 他仿佛看到袭人那空洞的眼神在问他:“二爷,你为何还不来陪我……”
他仿佛听到探春那压抑的痛呼……
看到湘云容颜上那不符合年龄的忧愁……
最后,是黛玉那句冰冷的“你辜负了我的心……” 他脸上露出一丝凄凉的、近乎解脱的笑容。
然后,在暮色四合,几乎无人经过的时刻,他心一横,纵身跳了进去!【批:自以为无人,实则是不食烟火所致】
“噗通——!”
巨大的落水声响起!
冰冷刺骨的池水瞬间将他吞没!
那沁芳闸下的池水,比他想象中更加冰冷刺骨。
寒意如千万根钢针,瞬间穿透他的衣衫,直刺骨髓。 冰冷的水流猛地灌入他的口鼻,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和窒息感。
他下沉得很快,那些浑浊的水流裹挟着他,意识开始模糊,周遭的光线黯淡下去,喧嚣的世界仿佛被隔绝在了水面之上,变得遥远而模糊。
身体的挣扎渐渐微弱,意识仿佛一缕轻烟,从这具沉重的躯壳中抽离,向着一个光亮而温暖的所在飘去。
渐渐地,他感觉自己仿佛脱离了那冰冷的束缚,变得轻盈起来。
他飘过一片迷蒙的薄雾,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他无比熟悉的、大观园中繁花盛开的某个春日。
阳光明亮而温暖,洒在身上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批:湘云自缢时岂不如此之感?】
然后,他看见了她。
不,是她们。
袭人正坐在一株盛开的海棠花下,手里做着针线,嘴角噙着那抹他最为眷恋的、温柔而满足的笑意。
她的脸颊红润饱满,眼神清亮有神,哪还有半分柴房中的死寂与凄惨?
她抬眸看见他,眼中没有丝毫怨怼,只有一如既往的、深沉而包容的柔情。
她的小腹平坦而健康,没有丝毫受过摧残的痕迹。 探春和湘云在不远处的空地上放着一只精致的蝴蝶风筝,那风筝高高飞在天上,线轴在湘云手中欢快地转动。
“爱哥哥!你快来帮帮我!这风筝线要缠住了!”湘云清脆地喊着,声音里充满了活力与娇憨,全然不似之前自缢未遂后的颓唐。
湘云回过头来,朗声笑道:“二哥哥,你快看,三姐姐这蝴蝶风筝做得多精巧!飞得这样高!”她的脖颈光洁如玉,没有那道狰狞的勒痕。
她笑得那样畅快,仿佛世间从未有过忧愁。
探春则手持一把小剪刀,正小心翼翼地修剪着风筝线的末端,神态专注而自信,眉眼间飞扬着属于她自己的光彩,那场发生在阴暗处的、针对女性最隐秘感官的残酷切割,仿佛从未发生过。
她感受到宝玉的目光,回过头来,嘴角微扬,带着一丝难得的、属于少女的明媚。
她似乎完好无损,那隐秘的伤痛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更让宝玉心跳几乎停止的是,黛玉也在一旁。
她倚在一张石凳上,肩上搭着那条她常穿的藕合色绫袄,风微微吹起她的发丝和衣角,她正微微仰头,看着那风筝,唇边带着一丝浅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正侧着头和站在她身边的紫鹃低声说着什么,神态是那般自然娇柔,没有一丝病容,也没有那终日萦绕不去的哀愁。
她像是感觉到了他的凝视,转过脸来,那双似喜非喜的含情目,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动人心魄的清丽。
她看起来……那么的快乐,那么的……无忧无虑。 这是梦吗?如果是,他宁愿永不醒来。
“宝玉,你还愣着做什么?”探春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催促,“快来帮云丫头一把,这风筝线都快绞成麻花了!”
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猜疑、酸楚与心痛。 “林妹妹……”宝玉痴痴地唤了一声,朝着她们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要加入她们,他要触碰那份真实可感的温暖与美好。 “林妹妹……三妹妹……云妹妹……袭人……”他一个个地呼唤着她们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他看到黛玉朝他看来,那双眼睛清澈得如同山涧溪流,倒映着蓝天白云和他自己渴望的身影。
他伸出手,想要拉住黛玉那微微飘动的衣袖,想要真切地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的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那片柔软的布料……
就在那接触将生未生的一刹那——
异变陡生!
那美好的画面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袭人的身影最先模糊,她脸上那温柔的笑容像水面上的倒影被石子打散,迅速黯淡、碎裂开来!
她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探春和湘云的身影也开始剧烈地晃动、扭曲,她们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然后迅速崩解!
像是色彩鲜艳的颜料被泼进了浑浊的水里,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
紧接着,是黛玉……她脸上的浅笑凝固了,变得僵硬,然后整个形体也开始溃散!
“不!不要!”宝玉惊恐地大喊,徒劳地想要抓住那正在飞速消逝的幻影!
他奋力向前一扑!
却只扑了个空!
所有的光影、色彩、声音,都在顷刻间退去,如同潮水般迅猛无情!
温暖明亮的春日图景瞬间垮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冰冷!
第20章 死相逼颦卿谅玉兄 婚事定公子强佳人 “噗——咳咳咳!”宝玉猛地睁开了眼睛!
剧烈的咳嗽让他胸腔刺痛,冰冷的池水似乎还残留在他的气管里。
但映入眼帘的,却不是池边的垂柳,而是熟悉的、怡红院卧房的帐顶!那繁复的缠枝莲纹样,此刻在他眼中却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二爷!二爷你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充满惊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是麝月!
她正伏在床边,一双眼睛早已肿得如同桃核,此刻却迸发出明亮的光彩。
“阿弥陀佛!你可算醒了!真真是吓死人了!”另一个声音响起,充满了后怕与释然。
是晴雯!
宝玉的意识像沉船的碎片,艰难地从冰冷的水底重新拼凑起来。
他……他没有死?
他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麝月和晴雯都紧紧围在床边,两张年轻的脸庞上都写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未能看顾好他的自责。
【批:非有情而何?劫后余生之感,是宝玉既殁,晴、麝亦不免惨于袭人也。】
“我……我这是……”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喉咙里火辣辣地疼。
“二爷!”晴雯的声音也带着颤抖,“你怎么那么傻!怎么能去跳那沁芳闸!若不是……若不是我恰好回来……”
晴雯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平复激动的情绪,才继续诉说:
“我下午从太太那里回了话,心里……心里也是乱得很,就在园子里多走了走……天快黑了,我正要回来,就听见……听见水里……”她似乎说不下去了。
麝月连忙接过话头,声音急切,带着劫后余生的恐惧:“我们听到晴雯喊人,跑过去……就看见……看见你被几个婆子从水里捞上来……人事不省……”她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真真是……你若有个好歹……我们……我们可怎么活……”【批:复点明此旨】她的话语破碎,却清晰地勾勒出那惊魂一幕。
“是晴雯……”麝月擦了擦眼泪,“是她最先发现……不然……”她不敢再说下去。
宝玉的目光却仿佛没有焦点,他怔怔地,似乎还沉浸在刚才那幻灭的梦境中,无法自拔。
“你们……你们不知道……”他喃喃地说道,目光扫过麝月和晴雯担忧的脸,最终,他的视线凝固了——
就在床边不远处的椅子上,静静地坐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是黛玉。
她不知何时来了,就那样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玉像。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比昏迷时更甚,嘴唇也失去了所有色彩,微微颤抖着。
她的眼睛,比刚才肿得更加厉害,眼周通红,显然在他昏迷时,她已经不知哭了多久。
此刻,她的眼中已没有了泪水,只是那红肿的眼眶和眼底深切的痛楚,比任何泪水都更具杀伤力。
她看着宝玉,那眼神复杂得如同纠缠的丝线,里面盛满了后怕、责备、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悲伤,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如风中残烛般的释然?
不,更多的是劫后余生带来的、更深层次的恐惧与心痛。 【批:黛玉之恨,远不及黛玉之情。】
宝玉的心,在看到黛玉的瞬间,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麝月和晴雯连忙扶住他,在他身后垫上厚厚的引枕。
他的目光,始终无法从黛玉身上移开。
他所经历的那场虚幻的极乐,与此刻现实中最在意的女子的泪眼相对,那强烈的对比,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林妹妹……”他声音嘶哑,带着无尽的悔恨与祈求。 他的动作牵动了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黛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但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已经将她心中的翻江倒海泄露无遗。
“你……”黛玉终于开口,声音却是前所未有的沙哑、虚弱,仿佛下一刻就会断掉。
“你……”她似乎想说什么锋利的话,但看着宝玉那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苍白脆弱的脸庞,心中那份强烈的、几乎将她撕裂的怒火,在此刻只剩下无边的疲惫与刺痛。
她总是这样,将所有尖锐的情绪都指向自己,指向这个让她爱到刻骨、也痛到铭心的冤家!
她怎么会在这里?是麝月去请的她?还是……她自己放心不下,去而复返?
“你怎么……就这么……”她的声音哽住了,显然,那句“你怎么就这么傻”之后的话语,蕴含着太过沉重的情感,让她无法轻易说出口。
“林妹妹……我……”宝玉的眼泪再次涌出,“我对不住你……我又惹你伤心……”【批:玉兄曰“情不情”可观也】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像是花言巧语……” “可是……”他伸出手,不顾麝月和晴雯还在场,紧紧握住了黛玉那冰凉而颤抖的手。
“我那时……只觉得……活着……尽是污秽与伤害……我……我不想再连累任何人了……尤其是你……”
“你若因我……有了什么……我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 “可我看到你……为我哭成这样……”宝玉的声音更加哽咽,“我……我真是……死有余辜……”
他想起身下跪,但身体虚弱,只能急切地倾身向前,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林妹妹……你打我吧……骂我吧……求求你别再这样……折磨自己……”
“你若气我……恨我……只管冲着我来……千万别……别再说什么‘死了干净’的话……”
“你若死了……”宝玉的哭声压抑而痛苦,“我……我立刻就跟了你去……绝不敢……让你一个人在那边……孤零零的……”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从今往后……我心里……再……再装不下别人了……” “再也不会了……林妹妹……你信我这一次……” “我……我只求你……好好的……”
黛玉听着他这些语无伦次、却句句泣血的话语,看着他懊悔无比、卑微乞怜的样子,再想起他之前坦白的那些不堪的过往,心中那股尖锐的疼痛与怒气再次翻涌上来,却因他此刻的脆弱而强行压抑了下去,变成了一种更加深沉的心痛。
她的脸颊上,原本因为愤怒和悲伤而泛起的红潮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
有对他轻生的恐惧和愤怒,有着对他那些过往无法释怀的嫌隙,但更多的……是一种看到他活生生在眼前,虽然狼狈,却终究是……活着的。
这认知,像一道微弱的光,穿透了她心中的阴霾。 他说,他心里再装不下别人了……
他说,他只求她好好的……
这些话,像是一把钥匙,触动了她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 他说,她若死了,他也绝不独活……
这念头,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却又无比真实的力度。 他此刻的悔恨,痛苦,脆弱……都是真实的。
那些关于袭人、探春、湘云的事情……固然让她心痛欲绝,感觉受到了玷污与背叛,但此刻……看着他紧紧抓着自己的手,那滚烫的温度,和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濒临崩溃的绝望。
这让她还怎么……真的去恨他?
“你……”黛玉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已经放缓了些许,只是依旧带着赌气的意味:
“死?”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松动,但骄傲让她无法立刻原谅。
她依旧嘴硬地讽刺道:
“你现在知道说这些了……早做什么去了?”
“你那些‘好妹妹’……一个个……都……”她说不下去,像是有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说不出话。
“你……”她咬了咬下唇,才继续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不满与担忧:
“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你倒是……一了百了……” “留下我们……为你担惊受怕……为你……”
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力气,才继续说道,语气中埋怨更深:
“你跳下去的时候……可曾想过……老太太、太太……可曾想过……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她的质问,与其说是责备,不如说是一种变相的后怕与关切。
“你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你……”她看着他苍白脆弱的脸色,终究是心软了,那责备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变了味道:
“你要是……要是真……”那个“死”字终究未能出口,她转而说道:
“你若是……就这么……没了……”
她的话语再次顿住,那未竟之语,却比任何话语都更让宝玉感到一种钻心的悔恨。
“林妹妹……”宝玉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赎。
他感受到她语气中那细微的变化,心中那几乎将他吞噬的绝望感,终于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希望的光透了进来。
他忍不住用力,将黛玉那轻飘得如同柳絮的身体,轻轻地、却无比坚定地拥入了怀中。
黛玉的身体先是一僵。
她能感觉到他胸腔内心脏的剧烈跳动,以及……那份不容置疑的、炽热的情感。
“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他像个认错的孩子,急切地保证:“我若再敢有丝毫轻生的念头……就叫我……”
“好了!”黛玉猛地打断他的话,脸上飞起两朵红云,一直蔓延到耳根。她微微挣扎了一下,但力气微弱。
“你放开……”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羞恼。 宝玉却抱得更紧。
“我不放……”他把脸埋在黛玉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那淡淡的、如同幽兰般的香气,这香气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近乎奢侈的安宁。
“我……我喘不过气了……”黛玉低声抗议,但语气中的冰冷,已然被一种更加温暖、更加柔软的情绪所取代。【批:小儿女之态跃然纸上】
她终于……原谅了他。
或者说,她终究无法真的对他狠下心肠。
她任由宝玉抱着,虽然嘴上没再说什么原谅的话,但这默许的拥抱,已然说明了一切。
晴雯和麝月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晴雯默默地转过身去,悄无声息地走到外间,留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麝月也擦了擦眼泪,悄然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人。
劫后余生的寂静,弥漫在空气中,却不再令人窒息。 宝玉紧紧搂着黛玉,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以此印证彼此的真实存在,驱散那濒死幻觉带来的虚无与冰冷。
黛玉初时身体还有些僵硬,但慢慢地,也在他那带着颤抖的、不容置疑的怀抱里,寻得了一丝脆弱的依托。
她那紧绷的神经,在这劫后余生的、带着泪水的拥抱中,缓缓地松弛下来。
她的脸颊紧贴着宝玉的颈侧,能感受到他脉搏的急促跳动,那跳动传递出一种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后怕。
两人都沉默着,只听得见彼此急促的心跳和渐渐平复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门帘轻响,紫鹃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烈苦涩气味的汤药走了进来。
她看到相拥的二人,脚步微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了然而又隐含着忧虑的神情。
她将药碗放在床头的小几上,轻声道:“姑娘,该吃药了。”
宝玉这才如梦初醒,极为不舍地、缓缓松开了手臂。 黛玉坐直了身子,脸颊上犹自带着未干的泪痕和一抹浅浅的、不易察觉的红晕。
“二爷,姑娘,”紫鹃看着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方才去府里给姑娘取药,路过老太太屋里,听见……听见里头像是在商量什么事……”她顿了顿,看向宝玉和黛玉投来的目光,才继续低声道,“听见老太太、太太,还有琏二奶奶的声音……似乎……是在说……”
她的话语清晰,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两人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
“是在说……给宝二爷定亲的事……”
此言一出,如同在寂静的湖面投下巨石!
宝玉猛地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紫鹃,又立刻转向黛玉,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些日子以来压在他心头的巨石,那关于未来、关于“金玉良缘”的隐忧,一直是他内心深处无法言说的恐惧。
他猛地抓住紫鹃的手,急切地问道:“你说什么?!定亲?!定谁?!”
黛玉也是愕然抬眸,一双尚有泪光的美目怔怔地望着紫鹃,苍白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又迅速涌上一层更深的、混合着震惊与不安的红潮。
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紫鹃看着两人瞬间紧张起来的神色,连忙继续说道:“我听着……老爷似乎……对林姑娘颇为称许……”【批:善哉,政老终究是心疼颦儿】
宝玉的呼吸骤然停滞!
紫鹃继续道:“老太太也说……林丫头身子虽弱些……但知书达理……性情……也是极好的……”她的声音更低了,“琏二奶奶也在旁边附和……说……这是‘亲上加亲’……再好不过的事情了……”【批:论才论性情,颦儿岂能与宝钗相比,史太君此言,实则是为颦卿而强词夺理也,一笑。】
这番话,如同甘霖降下!
宝玉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狂喜从心底喷涌而出,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那是一种从绝望深渊被骤然拉升到云端的不真实感!
“真的?!紫鹃!你可听真切了?!”宝玉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是……听得真真的……”紫鹃肯定地点点头。
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在宝玉脑海中炸开!他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身旁的黛玉。
黛玉也正看着他。
四目相对。
黛玉接触到他那炽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再听到那“定亲”二字,早已羞得满脸通红,连耳根和脖颈都染上了动人的粉色。
她下意识地想要低下头,避开他那几乎要将人融化的注视。 然而,宝玉此刻全然沉浸在巨大惊喜之中,并未注意到黛玉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更加复杂的情绪——有羞涩,有惊慌,或许……还有一丝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敢承认的期待。
紫鹃见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连忙将药碗往黛玉手边推了推,低声道:“姑娘,药快凉了,您趁热喝了吧……我……我去看看给姑娘熬的燕窝好了没有……”她说着,对宝玉使了个眼色,便匆匆退了出去,再次细心地将房门掩好。
【批:慧紫鹃知二人之心也】
屋内,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灼热起来。
宝玉猛地伸出双臂,再一次将黛玉紧紧地、用力地搂进了怀里!这一次,比刚才更加激动,更加忘情!
“林妹妹!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他语无伦次,抱着黛玉的手臂因为狂喜而微微颤抖。
“林妹妹……我……”他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我要娶你!我要让你做我的妻子!一生一世!不!永生永世!我都只守着你一个人!”
他的话语如同炽热的火焰,灼烧着黛玉的耳廓。
“我们……我们很快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再也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然而,黛玉初时的羞涩很快被一种更深的不安和慌乱所取代。【批:闺阁少女,岂敢这般逾礼?可知矣】
“你……你先放开我……”黛玉在他怀里微微挣扎,声音细若蚊蚋,“药……药要凉了……”
“不管它!”宝玉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一碗药?他的整个世界,都只剩下怀中这个温热娇软、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的人儿。
“林妹妹……”宝玉捧起她的脸,逼她看着自己,“你……你愿意吗?”
黛玉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她用力想要推开他,但那双臂膀却如同铁箍一般,纹丝不动,反而抱得更紧。
“我……我要对你好……一辈子对你好……”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了某种危险的、不容抗拒的意味。
“二哥哥……你……”黛玉的心跳得飞快,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你……你别这样……让人看见……”
“谁会看见?麝月和晴雯都在外面……紫鹃也走了……”宝玉的目光变得深邃,里面翻涌着一种黛玉既熟悉又陌生的火焰——那是情欲与占有的火焰。
“林妹妹……”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而灼热,喷洒在黛玉敏感的颈侧。
“你……你要做什么……”她的声音里带上了真切的恐慌。【批:颦卿对宝玉已知根知底,然而婚事未定,岂敢这般放肆】
“我要你……”宝玉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狂热。
他不再给她犹豫和拒绝的机会。他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啊!”黛玉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宝玉抱着她,几步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在那柔软的锦褥之上。
黛玉大惊失色,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宝玉!不可!你……你快放我下来!”
她的抗拒是真实的,带着少女本能的矜持与恐惧。【批:岂无对探春袭人之事所怀忧心乎?若此事一出,恐颦儿亦不免也。】
“别怕……林妹妹……”宝玉一边在她耳边呢喃着蛊惑人心的蜜语,一边开始动手去解她那腰间系着的、精致的丝绦。
“放手!你……你混账!”黛玉又急又气,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我们都快是夫妻了……林妹妹……”他俯下身,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抗议。
这个吻,不再是他昏睡时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而是带着一种侵略性的、强硬的探入。
他的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撬开她紧咬的牙关,贪婪地吮吸、纠缠。
与此同时,他的手并未停止动作。
他的手指灵活地解开了她的外衫,露出了里面水红色的、绣着缠枝莲纹的肚兜。
那肚兜下隐约勾勒出的、属于少女的、刚刚开始发育的、青涩而柔美的曲线。
“不……不要……”黛玉的眼泪终于决堤,她用力推拒着宝玉的胸膛,但她的力气在狂热的宝玉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唔……放开……”她的挣扎被他的吻和有力的臂膀所压制。
他的吻开始向下移动,落在她纤细的脖颈,那精致的锁骨上……
每一处被他唇舌触碰过的地方,都像是被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他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撬开她紧咬的牙关。 “宝玉……求你……别这样……”她在他的唇短暂离开的间隙,哭着哀求。
“林妹妹……”宝玉的声音充满了情动的沙哑,“给我……把你给我……”
他的手,已经探入了那水红色的肚兜之下,复上了那从未被任何异性触碰过的、微微隆起的胸脯。
当他的手掌覆盖上那柔软的顶端,感受着那一点点蓓蕾在他的抚弄下,不由自主地变得坚硬、挺立。
黛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与恐惧。她感觉自己像是暴风雨中一片无助的叶子,只能任由他摆布。
他解开了她腰间最后的束缚,将那亵裤也褪了下去。 黛玉感到一阵彻骨的凉意,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暴露在他的目光之下。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别怕……”宝玉的声音如同魔咒,“我会很轻……” 他的确是小心翼翼。他重新吻上她的唇,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另一只手则在她光滑细腻的背脊、那不盈一握的腰肢上来回抚摸、揉捏。
那陌生的、强烈的感官刺激,如同电流般窜过黛玉的四肢百骸。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的反应却越来越不受她的控制。
一种陌生的、潮湿的、黏滑的感觉,从她身体最隐秘的深处不受控制地涌出。
当他的手指,终于试探着,触碰到了那片从未被开垦过的、温软湿热的幽谷。
黛玉的身体猛地弓起!
“痛!”她发出一声绝望的呜咽。
宝玉的动作顿住了。
“林妹妹……”他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中也泛起一丝怜惜,但那被压抑了太久、并且刚刚被巨大喜悦所点燃的占有欲,已经压倒了一切。
他知道,不能再犹豫了。
他调整了一下位置。
黛玉能感觉到,一个灼热的、坚硬的存在,正抵在她那最柔弱、最羞怯的入口。
“不……不要……宝玉……我求你……”黛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泣音。
但宝玉此刻已经箭在弦上。
他深吸一口气,腰身猛地向前一挺!
“啊——!”
一声凄厉的、如同幼兽被捕兽夹夹住时发出的惨叫!那声音里充满了被撕裂的剧痛与无尽的屈辱感。
那一瞬间的穿透,如同烧红的利刃,剖开了她最珍贵的防线。
一股撕裂般的痛楚,瞬间席卷了黛玉的全身!
她感到自己像是被活生生地劈成了两半!
那层象征着纯洁的薄膜,在瞬间的抵抗后,颓然破裂! 一股温热的、带着处子芳香的血液,涌了出来。
那是一种……身体被强行打开、被侵入、被占有的、无法言喻的痛苦!
她不再挣扎,也不再哀求。
她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地流泪。泪水顺着她的太阳穴,流进了乌黑的鬓发里。
宝玉感受到了那层障碍和随之而来的湿热,他的动作停滞了片刻。
“林妹妹……忍着点……很快就好了……”他在她耳边喘息着说道,汗水滴落在她的脸颊上,与她的泪水混在一起。
他停止了前进,只是停留在那被强行开拓的、紧致而灼热的甬道深处,那前所未有的、被完全充满的感觉,让她感到一种混杂着痛苦的奇异悸动。
他开始缓慢地、试探性地抽动。
那最初的、如同被烧灼的疼痛感,慢慢地,开始被一种陌生的、酸胀的、渐渐漫上来的、如同藤蔓般攀爬的痒意。
宝玉的动作渐渐加快。
那紧密的贴合,那摩擦带来的、越来越强烈的快感,开始像潮水般冲击着黛玉的感官。
她的身体,开始背叛她的意志。【批:淫甚,此书之要义之一耳,望诸君只当一笑】
一丝微弱的、夹杂着痛苦的呻吟,终于不受控制地从她唇边逸出。
这让宝玉更加兴奋。
他俯下身,含住了黛玉一侧胸前那已然挺立绽放的蓓蕾。他的舔舐、吮吸,带来一阵阵酥麻,那感觉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全身。
他寻找着她的唇,再一次吻了上去。这一次,他的吻不再强硬,而是带着一种缠绵的、诱导的意味。
他的手指,也寻到了两人身体结合处的上方、那颗隐藏在花瓣顶端之下的、敏感而肿胀的阴核。
他开始用指腹,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轻轻地、持续地按压、揉搓着那个小小的、却能带来极致欢愉的凸起。
双重刺激之下,黛玉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她感到一股热流在身体深处积聚、奔涌……
终于,在一次深入而有力的撞击之后。
黛玉的身体猛地绷紧,脚趾都蜷缩起来,发出了一声压抑的、悠长的、带着哭腔的呻吟。
她的身体内部,那紧裹着他的媚肉,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地痉挛、收缩!
那是一种她从未经历过的、仿佛灵魂都被抛向云端的极致体验!那快感强烈到几乎让她晕厥。
她达到了从未有过的、作为女性的第一次高潮。
宝玉也感受到了她内部的剧烈变化,那紧致的包裹和律动,几乎让他立刻崩溃边缘。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水般浇灭了他的火焰!
孩子!【批:伏下多少文字】
如果……如果在这个时候……让她怀了身孕……在这名分未定、一切都还是悬而未决的时刻!
这念头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让她承受那样的风险与污名!
在最后关头,他猛地抽身而出!
一股滚烫的、黏稠的液体,喷溅在了两人紧贴的小腹和身下的床单上。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那被强行激发出的巅峰快感之后,是更加深沉的疲惫与空虚。
他将自己滚烫的欲望,释放在了两人身体的方寸之间,而非那孕育生命的源头。
宝玉疲惫地瘫倒在黛玉身边,大口喘着气。
黛玉依旧在无声地流泪。
她的身体感到一种陌生的、被掏空般的酸软。
她默默地流着泪,身体微微颤抖。
“林妹妹……”宝玉的声音带着一丝完事后的疲惫,以及……一丝不确定的恐慌。
“别怕……”他极力安抚她,自己心中却也一片混乱。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扬声唤道:“麝月!”
守在门外的麝月闻声,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帘走了进来。 当她看到床上的景象时——凌乱的被褥,黛玉身上未干的泪痕和血迹,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那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她……她和宝二爷……竟然……
“麝月,”宝玉的声音恢复了一丝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去打盆热水来……再……再找一身姑娘的干净衣裳……”
麝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她……她看到了!姑娘和二爷……他们……【批:若是晴雯,已怒而嗔之】
“快去!”宝玉催促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悄悄地……别声张……”
麝月看着床上蜷缩着、哭得几乎脱力的黛玉,再看到身旁虽然疲惫、眼神却异常明亮的宝玉,心中涌起惊涛骇浪!
这……这简直是……胆大包天!
“是……是……”麝月压下心中的惊骇,连忙低头应了,匆匆出去准备。
宝玉则拉过一旁的锦被,将黛玉那布满泪痕和爱欲痕迹的身体盖住。
麝月端着热水和干净的布巾进来,放在床边。
宝玉对麝月使了个眼色。
麝月会意,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是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
当看到黛玉腿间那刺目的血迹和狼藉时,她的手不禁微微发抖。
“仔细些……别弄疼了她……”宝玉低声嘱咐。
麝月点了点头,动作极其轻柔地用温热的布巾,为黛玉擦拭身体。
黛玉紧闭着双眼,任由麝月摆布。
她的眼泪,从始至终,都没有停过。
待麝月为黛玉擦洗干净,换上一身干净的、月白色的中衣。 “紫鹃!”宝玉再次唤道。
紫鹃一直在外间焦急等待,闻声立刻进来。
“送你姑娘回去……”宝玉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事后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某种程度的……无情?【批:淫梦之淫玉耳】
他似乎在刻意回避与黛玉此刻的对视。
麝月替黛玉又穿好了外衣。
黛玉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默默地流泪,任由她们摆布。
紫鹃眼中也含着泪,她看着黛玉这副模样,心痛如绞。 “是,二爷。”紫鹃低声应道,上前扶起黛玉。
黛玉脚步虚浮,几乎完全依靠紫鹃的搀扶才能站稳。 “林妹妹……”宝玉走到她面前,看着她低垂的眼睑和不住颤抖的睫毛,心中也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伸出手,想为她理一理鬓边的散发。
黛玉却微微侧过头,避开了他的碰触。
宝玉的手僵在半空。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你好生歇着……什么都别想……我……我明日再去看你……”
黛玉没有任何回应。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只是低着头,在紫鹃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着门外走去。 “林妹妹!”宝玉忍不住又喊了一声。
黛玉的脚步顿住了,但她没有回头。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他,肩膀微微耸动。 她心中的羞耻感与屈辱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阵阵冲刷着她那颗敏感而多情的心。
这初夜,与她所读过的那些诗词歌赋中描绘的旖旎缠绵,相去何止万里!
这其中,有被强行侵犯的痛苦,有对失去贞洁的恐惧,有对未来的迷茫,更有……对宝玉那无法割舍、却又在此刻感到无比寒冷的情感。
那温暖与寒冷交织,爱恋与羞耻纠缠,将她拖入了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充满了悲哀的情感漩涡之中。
而宝玉,看着黛玉那决绝离去的背影,心中那狂喜的余温也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空虚和隐隐的不安。
第21章 林黛玉娇言嗔宝玉 贾探春遭唤惊淫兄 书接上回,紫鹃几乎是半扶半抱着,才将魂不守舍、脚步虚浮的黛玉,从怡红院一路搀扶回了潇湘馆。
夜色已深,竹影在夜风中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如泣如诉。
潇湘馆内灯火幽微,比平日更添了几分凄清。
一进内室,黛玉便挣脱了紫鹃的手,声音低微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疏离:“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玷污了的洁净感,让她急于寻求一个独处的空间。
“姑娘……”紫鹃忧心忡忡,还想再说些什么。
“出去。”黛玉重复道,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斩钉截铁。
紫鹃看着黛玉那苍白得毫无血色、却又在颧骨处透着一抹异常红晕的脸颊,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与闻声迎上来的雪雁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只得低声道:“那……姑娘您好生歇着,有什么事就唤我们,我们就在外头守着。”她替黛玉放下床帐,又仔细检查了窗棂是否关严,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门轴转动的细微声响过后,室内彻底陷入了沉寂。只有角落里更漏滴答,以及窗外风吹竹叶的簌簌声,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慌的静谧。
黛玉并未立刻躺下,她只是怔怔地坐在床沿,目光空洞地望着前方某一点,仿佛她的神魂还滞留在怡红院那张充满了情欲与泪水气息的床上。
她缓缓地躺了下去,身体接触到柔软的锦褥时,却不由自主地绷紧。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痛感,尤其是双腿之间那片难以启齿的区域,传来一阵阵隐秘而真切的痛楚,提醒着她刚刚经历过什么。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索着,抓住了袖中一方柔软的丝帕。手指无意识地绞弄着那细腻的布料,如同她此刻纠结难解的心绪。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方才在怡红院发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切。
宝玉那狂喜的、不顾一切的拥抱和亲吻……他炽热的呼吸,滚烫的掌心……还有那……
那最初被强行侵入时的、如同身体被活生生撕裂般的剧痛,仿佛再一次清晰地席卷而来。
随之而来的,是那些在极致痛苦中,被强行激发出的、陌生而强烈的感官浪潮。
她记得他那不容抗拒的力道,记得他汗湿的胸膛紧贴着自己的肌肤,记得他那双平日里抚琴弄画、此刻却在她身体上肆意探索、留下无数痕迹的手……
回忆如同潮水,带着体温、喘息、和一种令人面红耳赤的气味,瞬间将她淹没。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烧灼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她不再是那个冰清玉洁、完整无瑕的扬州巡盐御史家的小姐了。
她与他……终于有了这肌肤之亲,夫妻之实。
可这“实”,来得如此……不合礼法,如此仓促,甚至……带着一丝不容辩驳的、近乎掠夺的粗暴!
这念头让她心痛如绞。
她忽然有了一种冲动。
一种想要亲眼确认……确认这已经发生、无可挽回的事实。 她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间的动静,只有紫鹃和雪雁低低的、模糊的交谈声,更衬得这内室如同与世隔绝的孤岛。
她屏住呼吸,确定外面的人一时不会进来。
她咬紧了下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先是微微掀开了被子一角,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 那身月白色的中衣,是麝月方才在怡红院为她换上的。 此刻,在这幽暗的灯火下,她仿佛能透过那层薄薄的衣衫,看到那些无形的、却真实存在的印记。
她迟疑地,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探入了衣襟之下。 指尖先是触碰到了胸部。那平日里只是微微隆起、带着少女青涩弧线的地方,此刻却传来一阵阵隐秘的胀痛感。
她颤抖着,解开了中衣的系带。
衣衫褪至腰间,露出了那对如同含苞待放玉兰般的乳丘。 在那白皙细腻的肌肤上,清晰地印着几处红痕,有些甚至是微微泛着青紫——那是他方才忘情时留下的吻痕和齿痕。
手指颤抖着,抚上那柔嫩的顶端,那一点蓓蕾此刻依旧微微挺立着,带着一种被过度疼爱后的、异样的敏感与不适。
那些痕迹,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犹豫了一下,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庄重却又羞耻无比的仪式。
她曲起双腿,将并拢的膝盖,慢慢地……分开。
这个简单的动作,却牵动了腿心深处那片隐秘的创伤。 “嘶——”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分开的腿,让那最私密的地方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带来一阵轻微的瑟缩。
她的目光,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投向那片从未示于人前的、最娇嫩的幽谷。
借着床帐缝隙里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她依稀能看到……那里异样的红肿。
一种更加剧烈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必须……确认。
她伸出右手,纤细的食指,如同探索什么未知的秘境,带着一种不自知的颤抖,缓缓地……探向那神秘的峡谷入口。
指尖首先触碰到的是茂密而柔软的芳草。
紧接着,是那微微外翻的、此刻殷红如充血般的娇嫩花瓣。 那上面,似乎还沾染着一些……已经半凝固的、暗红色的……
血。
她的指尖,轻轻地在入口处蘸了一下。
一丝黏腻的、带着铁锈般气味的、暗红的色泽。
这就是……她的处子之血。
她将手指举到眼前,凑近那微光,仔细地……凝视着那一点暗红。
那一点红,象征着一种结束,也预示着一种开始。 她维持着这个羞耻的姿势,手指停留在那带着隐秘痛楚的入口,感受着那里传来的、一阵阵灼热的搏动。
是失去了纯洁的证据。
也是……与他结合的最直接的证明。
这血,将她与他,以一种最原始、最紧密的方式,联系在了一起。
从今往后,她林黛玉,生是贾家的人,死是贾家的鬼。 这个认知,让她心中百味杂陈。
担忧是切实的。未婚失贞,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丑事!若是传扬出去……不,绝不能!
可与此同时,另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悄然探出的藤蔓,缠绕上她的心尖。
他与探春……那心意逾矩的情爱……
他与湘云……那些暧昧不清的挑弄……
还有……他对袭人……
这些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让她感到阵阵窒息。 然而……
就在这无边的羞耻与忧虑之中,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喜悦,如同初春融雪下悄然冒出的嫩芽,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微弱却坚韧的力量,悄然探出头来。
贾政看中了她。
贾母和凤姐也赞同。
“亲上加亲”。
他们……快要成亲了。
这个念头,像是一道温暖的阳光,骤然穿透了厚重的阴云,照亮了她心底最深处那个隐秘的角落。
她将成为他的妻。
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到那时,今晚这看似僭越、悖礼的一切,都将被赋予合法的意义。
他是她的夫君。
她是他的妻。
想到此,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再次发烫,那红晕甚至蔓延到了她裸露的锁骨和胸脯之上。
那些他留下的痕迹,此刻看来,仿佛也带上了一种……属于彼此的、亲密无间的烙印。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停留在那灼热的入口,感受着那残留的、属于他的气息,以及……那混合着血液与爱液的、私密的气息,似乎也并非全然是屈辱。
那其中,似乎也掺杂着一丝……独占的、隐秘的骄傲? 这复杂的、几乎要将她撕裂的情绪,让她再次潸然泪下。 她默默地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这具承载了太多爱与痛、羞耻与期盼的身体,默默地侧身向里躺下。
手指,依旧紧紧地绞着那方丝帕,仿佛那是她在这情感的惊涛骇浪中,唯一能抓住的、微弱的实在感。
她维持着这个蜷缩的姿态,一动不动。泪水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畔。
与此同时,外间。
紫鹃并未立刻去歇息。她心神不宁地坐在小机子上,手里无意识地摆弄着一个绣撑。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在怡红院那令人心惊的一幕幕,以及黛玉此刻独自在内室承受的身心煎熬。
她想到黛玉自小父母双亡,寄人篱下,虽有老太太疼爱,但终究是孤身一人。
如今……又经历了这样一番……近乎粗暴的对待。 宝玉在那狂喜的冲动下,似乎全然忘记了黛玉的柔弱与抗拒。
这念头,让她心头一阵发紧,为黛玉感到深深的不值与心痛。
就在这时,门帘轻响,麝月走了进来。她手里捧着一个小包袱。
“紫鹃姐姐,”麝月的声音有些低沉,“这是林姑娘落在我们那里的外衫,我给她送来了。”
紫鹃回过神来,连忙起身:“有劳麝月姐姐了。”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方才在怡红院的那一幕,太过惊世骇俗,此刻单独面对,都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的尴尬。
“姑娘……她睡下了?”麝月将包袱递给紫鹃,目光瞟向紧闭的内室门,脸上带着清晰的忧虑和后怕。
“嗯……”紫鹃低低应了一声,将那包袱放在一旁。 “林姑娘她……”麝月犹豫着,还是低声问道,“她……还好吗?”
紫鹃摇了摇头,眼圈又红了:“整个人都失了魂似的……一路上都在掉眼泪……回到屋里,就让我们都出来了……想来……心里是极不好受的……”
麝月叹了口气,低声道:“二爷他……今日是太高兴了些……加上之前……心里憋闷得太久……一时……一时就有些……”她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紫鹃咬了咬唇,终于忍不住,低声向麝月倾诉,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忍:“我们姑娘……自小身子就弱,何曾……何曾受过这样的……”她说不下去了。
麝月沉默了片刻,似乎也被这种沉重压抑的气氛所感染。 她想着宝玉今日的种种,“冲动,脆弱,狂喜,以及那……不容置疑的占有……让她觉得……觉得二爷有时……确实是太……不顾及人了……”
她的话,像是触动了麝月心中某个隐秘的角落。
她想起了自己。
那个午后,她伺候宝玉洗澡。
氤氲的水汽中,宝玉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异样。
然后……一切都失控了。
她也是在那般……带着些许强迫的意味下,失去了处子之身。
那过程,带着一种她无法言说的屈辱感。
“说起来……”麝月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隐秘,“我……我那次伺候二爷洗澡……他也是……”
她的话语含糊,但意思已然明确。
紫鹃闻言,惊讶地抬眸看向麝月。
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大丫鬟,与主子之间那层模糊的界限,其实……谁又能真正幸免?
“二爷他……”麝月抬起头,目光有些游移,仿佛在回忆一件极其不愿想起的事情。
“他也是……不由分说……就……就要了我……” 她的脸颊泛起红晕,但这红晕并非全然因为羞涩,更多的是一种……过来人的、带着些许认命的感慨。
“有时候……兴头上来……是有些……不管不顾的……”麝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幽怨,或许……还有一丝早已被现实磨平的、微弱的涟漪。
“他……他似乎……对这种事……有着一股……执拗……” 她顿了顿,仿佛下定了决心,说出了一件更令人震惊的事情:
“你还不知道吧……”她凑近紫鹃耳边,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二爷他……还收着一方帕子……”
紫鹃的心猛地一跳!
“帕子?”
“嗯……”麝月的声音几不可闻,“是……是三姑娘的……”
“三姑娘?!”紫鹃惊得几乎要叫出声,连忙捂住嘴。 她想起了之前宝玉在昏乱中喊出的那些话……
“那上面……”麝月的语气变得有些奇怪,“沾着……探春姑娘的……处子之血……”
紫鹃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彻底明白了宝玉之前那些疯话的含义!
“所以……”麝月的声音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悲凉:“他对林姑娘今日这般……或许……在他心里……已是……极尽温柔了……毕竟……”
她想起了探春被监视和看押的那段时间……心中一阵寒意掠过。
麝月似乎没有察觉到紫鹃的惊骇,继续说道:
“还有云姑娘……”她叹了口气,“那回在怡红院……二爷虽未……真个怎么样……但也把云姑娘弄得神魂颠倒……最后……还是让我送走了失魂落魄的云姑娘……”
这番话说出来,麝月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仿佛将这些压在心底的秘密与人分担,便能减轻一些那沉重的分量。
“二爷他……”麝月最终给出了她的结论,声音里带着一种认命的叹息:
“终究是……太多情了些……”
紫鹃已经完全惊呆了。
她原本只知道宝玉与袭人亲密,对湘云也有些不同,甚至也曾经隐约感觉到他对探春有种超乎寻常的亲近……
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竟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收着探春的染血帕子……
与湘云暧昧挑弄……
夺去麝月,袭人,晴雯…的处子之身……
如今……又这样……近乎粗暴地……占有了林姑娘…… 这……这哪里是“多情”二字可以概括的?
这分明是……是……有些荒唐了!
她看着麝月那带着一丝红晕却又坦然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原来……她们这些人……在二爷心中……或许……都只是他这份“多情”的……注脚罢了。
宝玉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纷乱的梦境像破碎的琉璃,扎得他心神不宁。
时而是黛玉那双含悲带怨的眼睛,时而是探春光洁如初却透着疏离的脸庞,还有湘云那强颜欢笑的模样。
天刚蒙蒙亮,他便醒了,怔怔地望着帐顶,昨夜发生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清晰地回溯到脑海中。
尤其是他对黛玉那番近乎强取豪夺的行径,此刻想来,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下,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当时的狂喜与冲动已经退潮,留下的是冰冷沙滩般的清醒与后怕。
他怎能……在她名分未定、心境未平之时,做出如此孟浪、甚至可以说是粗暴的事情!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珍惜她,可行动上却一再地伤害她、逼迫她。
袭人、探春、湘云……前车之鉴犹在眼前,他却险些又重蹈覆辙,在他最心爱的人身上,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
“我真是……混账至极!”【批:浊玉之滥情可观矣】他懊恼地低吼一声,猛地坐起身来。
必须立刻去见她,去道歉,去恳求她的原谅,哪怕她再给他几个冷脸子,说几句戳心窝子的话,他也甘之如饴,只要她能消气。
他匆匆洗漱,连早饭也顾不得用,便径直往潇湘馆去了。 清晨的潇湘馆,竹林间还氤氲着薄薄的晨雾,空气清冷而湿润。
紫鹃刚起身,正在外间收拾,见宝玉这么早赶来,脸上还带着宿夜未消的憔悴和显而易见的惶急。
“二爷怎么这么早?”紫鹃有些意外,但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心中也明白了几分,低声道:“姑娘也刚醒,正在里面梳头呢。”
宝玉心下稍安,能梳头,总比昨日那般了无生趣地躺着要好得多。
他示意紫鹃不必通报,自己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黛玉果然正坐在妆台前,雪雁拿着一把玳瑁梳子,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那长及腰际、柔顺如瀑的青丝。
黛玉身上只穿着素白的中衣,外罩一件浅碧色纱衣,身形在晨光中愈发显得单薄。
她透过那朦胧的铜镜,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宝玉。
她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神里掠过一丝极为复杂的情绪,有羞赧,有残余的怨怼,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宝玉走到她身后,铜镜里映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林妹妹……”他开口,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和深深的悔恨。
黛玉没有立刻回头,依旧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有镜中那个显得局促不安的宝玉。她看着他那副诚惶诚恐、准备承受一切责难的样子。
宝玉见她神色虽淡淡的,却不再是昨日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林妹妹……我……”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鼓足所有的勇气。
“我昨晚……我真是……昏了头了……”他语无伦次地开始道歉,“我……我不该那样对你……我……我一时忘形……混账……该死……”他恨不得把天下所有贬低自己的词语都用上。
“我知道……我那些话……现今说来,更是显得……虚伪可笑……”
“可我当时……真的是……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他急切地说着,“你若生气……怎么罚我都行……只求你别……别再伤心……别不理我……”
他说着,眼圈又开始泛红。
黛玉透过镜子,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其实已经软了大半。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那最初的震惊、屈辱和愤怒,已然被更复杂的情绪取代——有对他昨夜那些笨拙却炽热情话的一丝隐秘回味,但更多的,是一种故意要让他难堪、看他懊恼的小女儿心思。
【批:真真颦儿】
她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混合着忧伤与不满的神情,看着宝玉。
“二哥哥如今说这些……”她轻轻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晨起的慵懒和沙哑,却刻意保持着疏离:“倒叫我……不知该信哪一句了……”
她顿了顿,拿起妆台上的一支玉簪,在指间无意识地转动着,语气不疾不徐,却字字绵里藏针:
“昨儿晚上……那股子劲儿上来了,便是天塌下来也挡不住的……”
“这会子清醒了……又跑来说这些‘混账’、‘该死’的话……”
“是嫌我……昨日哭得还不够……还是觉得……我……” 她没有说下去,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像羽毛拂过,却足以让宝玉羞惭得抬不起头。
“或许……二哥哥对谁……都是这般……‘情急’?” 她微微抬起眼帘,那双清澈的眸子直视着宝玉:
“只不知……昨儿那些话……二哥哥还对谁说过?”【批:好一个颦儿,小儿女之态】
这一问,犹如一把精准的匕首,直刺要害!
宝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直红到了耳根。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任何辩解在这样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宝玉被她这几句不轻不重、却暗含机锋的话语,臊得无地自容,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林妹妹……我……”他急得几乎要赌咒发誓。【批:又要发誓,不愧是宝玉】
“我对你……若有半点虚言……就叫我……”
“罢了……”黛玉适时地打断了他,似乎是不忍,又似乎是觉得再逼他下去也无甚趣味。她知道,他心里此刻是真的悔恨。这就够了。
她见好就收,语气稍稍缓和了些,但那揶揄的味道仍在: “这些誓……发得多了……只怕菩萨也嫌烦了……” 她说着,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重新望向镜中的自己,语气淡淡地:“我乏了,二哥哥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她这姿态,分明是已经消了气,只是嘴上还不饶人罢了。 宝玉见她虽然嘴上仍不依不饶,但眉眼间的郁结之气似乎散去了不少,心中不禁暗自窃喜。知道她嘴上虽硬,心里终究是向着他的。
他见她心情似乎不错,便也不敢再多逗留,生怕哪句话又说错,惹得她再伤心。
他便顺着她的话道:“是……是……妹妹说得是……是我莽撞……惹妹妹生气了……”
“妹妹既乏了,就再好生歇歇……我……我去园子里走走……”
黛玉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看他。 宝玉如蒙大赦,又有些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潇湘馆。
直到走出那片竹林,宝玉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头那沉甸甸的负罪感,似乎也随着这清晨的微风消散了些许。
他心中那块巨石,仿佛也松动了几分。只要她能好好的,他便是立刻死了也甘心。
他信步在园中走着,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藕香榭附近。 藕香榭建在水上,四面荷花虽已过了最盛的时节,但仍有残荷立在水面,别有风致。
而更让他心中一动的,是榭中传来的、几个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是宝钗、湘云,还有……探春。
她们三人正围坐在一张石桌旁,宝钗穿着一身淡雅的藕荷色衣裙,神态娴静;湘云则是一身鲜艳的鹅黄,正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引得宝钗掩口轻笑。
而探春……她今日穿了一件湖蓝色的缎面交领长袄,下系着一条月白色的百褶裙,正侧耳听着湘云说话,嘴角也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宝玉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望着她们。
湘云依旧是那个心无城府、快人快语的云丫头,正说到兴起处,声音清脆响亮:
“……你们是没瞧见,那只大黑猫,肥得跟个球儿似的,偏偏要去扑那蝴蝶,结果一头栽进了那边的荷花缸里!扑腾得水花四溅!把那缸里的金鱼都吓得不轻!”
宝钗笑道:“偏你这猴儿眼里能看见这些!仔细那猫爬上来挠你!”
探春也笑道:“云丫头这张嘴,什么时候能闲下来!”【批: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此三花容月貌之辈,亦要落于无可奈何之际,不禁恸哭。丁亥月。】
宝玉看着探春那神采奕奕、眉宇间带着惯有的英气与爽利,仿佛秋爽斋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从未发生过,那日针对女性最隐私快乐的阉割,如今竟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肉眼可见的阴霾?
至少在此刻,在她与姊妹们谈笑的时候。
她看起来……似乎真的已经将那场噩梦般的经历抛诸脑后? 那被生生剪去的……象征着极致欢愉的蕊心……难道真的……愈合了?
连同那些悸动和情愫,也一并被……修剪掉了吗? 而更让宝玉心绪复杂的是,探春的目光偶尔也会扫过他这边,那眼神里,没有了曾经的闪躲、羞赧,或是那种只有他们二人才懂的、隐秘的情动……那曾经让他和她都险些迷失的、危险而甜美的漩涡……
此刻,她看向他的目光,平静,自然,甚至还带着一丝属于妹妹对哥哥的、再寻常不过的亲昵。
仿佛他们之间,真的只剩下纯粹的手足之情了。
这一切,是真的吗?还是……只是暴风雨来临前,那刻意营造出的、短暂而虚伪的宁静?
正当宝玉沉浸在这份失而复得的“和谐”中,暗自庆幸时,只见那边小径上,侍书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王夫人身边的大丫头玉钏。
两人脸上都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焦急。
她们径直跑到了藕香榭。
“姑娘!姑娘!”侍书气喘吁吁地喊道,“老太太、太太那边正急着找您呢!”
探春正听湘云说得有趣,闻言微微一怔,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但迅速恢复了镇定。
“可知是什么事?”探春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她的第一反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是看向宝玉! 眼神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慌!
难道……难道是那件事……终究还是没能瞒住?
被老太太知晓了?
一丝不祥的预感,如同水面下的暗流,悄然涌动。 “奴婢不知,”玉钏上前一步,行了个礼,神色恭敬却带着一种不容拖延的急切:“老太太和太太吩咐了,让您即刻就去荣禧堂!”
探春的心猛地一沉。
贾母、王夫人、还有……这般急切……
她稳了稳心神,对宝钗和湘云道:“宝姐姐,云妹妹,你们且坐着,我去去就来。”她说着,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跟随玉钏和侍书而去。
只是她临走前,那看似平静的一瞥,其中蕴含的复杂情绪,恐怕只有她自己和……一旁的宝玉,才能隐约窥见一二。
她站起身,步履依旧保持着大家闺秀的从容,但熟悉她的人,如宝玉,能看出她背脊挺得有些过于僵直。
看着探春离去的背影,宝玉的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批:玉兄之感每每灵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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