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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王混王千千女(三江八怪)】(27-29)
作者:佚名
校正:srpg
2025/05/16发表于:SIS
是否首发:是
字数:24,454 字
(二十七)
就要转到山坡正面了,那面不可以看到江岸边。
屠山不能跟在二人的后面了,他站在一块岩石后,道:“兄弟,我不能跟去了,一切就看你的了。”
高峰转往山坡正面,他的头不回,却冷冷的道:“放心,屠兄,你会看到我如何切下姓勾的人头。”
屠山道:“更要提防你身边的人,我不放心。”
高峰斜目看看仙子,截口讪笑,道:“她不敢,除非她不想要她的人头。” 仙子连点头,道:“我真的不想死,高少爷,从此也不再想勾四当家许我的金子了,因为我发觉金子有用尽的时候,但生命却只有一条,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高峰道:“你是应该心灵性巧的,只不过我还是提醒你,如果你想对我动刀,如果你口是而心非,你的人头就不属于你的了,因为我出刀很快,勾上天的人头几乎就被我切割下来。”
仙子干笑着,她以为勾上天的本事已经够大了,却不料还会被高峰几乎切掉。 眨动着惊慌的眼神,仙子道:“高少爷,我现在才知道,我过江来找你所冒的危险有多大,我太傻了。”
高峰道:“你也很幸运,因为我没有杀了你。”
仙子道:“是的,所以我如今一切听你的。”
她抬头看向江岸,只不过半里那么远了,轻声的,仙子又道:“你要我怎么配合,我听你的。”
高峰道:“你最好听我的。”
他忽然往地上坐下去了。
仙子站着吃一惊,却又闻得高峰道:“岸边的快船可是勾上天的?”
仙子道:“他送我过江以后就一直停靠在那里。”
高峰道;“你大声的叫骂,用脚踢我。”
仙子道:“我………我不敢……”
高峰沉声道:“你可以骂我祖宗十八代,但却只能轻轻的踢我,你的架式是狠毒的,仙子,我要你把勾上天引上岸。”
仙子道:“高少爷,你不打算上船?”
高峰冷笑,道:“上船?那是他们的天下。”
他看看岸边,天色已亮了,船上却不见有人。
仙子道:“我叫勾上天来,你看好吗?”
高峰道:“我的方法一定会使勾上天上岸,你就照我的话做。”
他声色俱厉,仙子不敢再多言。
她开始尖声的喝叱,声音不大,但大清早却听的远。
“我打死你这死囚,恶棍,已经到了江岸,你反而赖着不走,看老娘饶得了你。”
她举着粉拳打拳头,举的高高又轻轻落下,高峰当然不会痛,却好像梅子替他捶背一样,很舒服。
果然,快船上一共五个人。
高峰立刻命仙子高声喊叫……他叫仙子呼叫勾上天!
仙子稍顿,立刻尖声大叫:“四当家的,快来呀,这个泼皮,赖在地上不走了。”
她叫着,又举起粉拳打起来。
远处,快船上有了反应,是勾上天的叫声“仙子,你真行呐!”
真的是勾上天的安排,高峰差一点上大当。
勾上天真狡猾,他竟然不下船,他命两个手下汉子赶往仙子的地方来。 这行动令高峰大感失望。
仙子也失望,因为如果勾上天不亲自前来,高峰就杀不了勾上天。
勾上天如果不死他一定饶不了仙子,因为仙子竟然与高峰串一起谋他,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仙子想到这些,真把她吓坏啦!
*** *** ***
惊恐只是一念之间,仙子苦兮兮地低声道:“怎么办,勾上天不下船。” 高峰顿感为难,而且也觉得事情的变化不如他预期的,实在真够衰的。 就在船上两个汉子狂奔快到的时候,高峰低声道:“仙子,我反抗,你力阻,快。”
暴踢变腿几次,逼得仙子往后跃
仙子立刻明白了。她尖声地咒骂:“个死囚,你已经到了地头上,竟然还敢反抗,找死呀!”
她的匕首猛着削,交叉着向高峰的双腿,却是刀刀削空。
便在这时候,两个青色劲装汉子赤着一双脚丫子赶上来了。
两个人一见高峰被绳子捆着还掐扎,立刻挥刀往上杀,有个大汉还大声叫:“四当家,正点就是这家伙,杀!”
他挥刀往上扑,高峰侧身旋,半途一个旋踢,生生把那汉子踢的个大马爬 另一怒汉高声骂:“老子宰了你这臭小子。”
因为高峰被捆着,当然他敢往上冲。
仙子已经拼上命了,她就算是装也得装的象,她的匕首猛追猛杀,她的双目都红了。
高峰一边闪一边跑偶歪斜着踢一脚,他就是不把上身的绳子挣开,因为他要等勾上天的到来。
四个人就在岸上追逐,快船上勾上天看的真切,他发觉高峰的身上有绳子,他笑了。
他拔身跃上岸,抽出他的短剑大步迎上前去。
就在他靠近高峰的时候,他厉吼:“退下!”
两个汉子分守在两边,仙子已经大喘气。
她缓缓地趟向勾上天,指着高峰骂道:“这小王八真奸滑,哼,还是逃不出咱们的手。”
勾上天嘿嘿笑,道:“仙子,你干得很好。”
仙子道:“四当家交待,我能不尽力去冒险吗?”
勾上天道:“仙子,辛苦你了,你一边歇着,看勾四爷如何消遣这小子了。”
*** *** ***
勾上天面对着高峰,他“啧啧”两声,冷笑道:“小子,你喜欢姑娘,可中了美人计了。”
高峰铁青着脸瘪声道:“姓勾的,你们把梅子姑娘断了掌,不觉着对一个女子太残忍吗?”
勾上天嘿嘿笑道:“那是在杀鸡敬猴,叫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知道,与三船帮为敌的后果。”
高峰道:“哇操!你说我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姓勾的,我要见梅子。” 便在这时候,仙子开口道:“我本来没办法把这小子带来的……我是说活着带来,我用话骗了他,我知道他喜欢梅子,所以我说梅子要见他一面,哈……他呀,他果然被我活生生的带到四当家面前了。”
勾上天一笑,道:“仙子,你不但长得可爱,而且也十分有头脑,我没有白疼你,哈……”
他忽然面向江面,又道:“小子,想见梅子吗?她就在那里!”
高峰举首看,江面上什么也没有。
江面上甚至连一条船也没有,只有岸边那条快船。
高峰道:“在那里?”
勾上天道:“到了江面你就会知道了。”
高峰简直要冒火了:“你们把梅子害死了?”
勾上天冷笑道:“梅子在等着你了,儿!”
他的骂声与他的动作是一致的,他的短剑指在半空中,便也撒出纵横交错十七条冷电激闪,那么凶悍的一古脑罩向高峰。
“杀!”
这一声厉吼,发自高峰口中,听起来就好像恶豹狂叫一般凶狠。
他的人并见未闪躲,但他上身被捆的很紧,其实那是他暗中用双臂往外张的,当他的“杀”字出口,他的短刀早已割开身上麻绳,顺势往敌人的大片冷芒之中削去。
“噌噌噌噌”连着响,半空中两人相遇在一起,发出来的声音真吓人。 当两团人影刚落地,高峰的上身猛一弯……这才发觉他的腰背在流血,只不过血虽然在流,人却没倒下去。
另一面,勾上天站的稳,他只是不颤动,短剑被削了三段,仅有剑把上连着一寸长的剑刃,但那已令高峰吃了他的断剑,被扫得皮开肉绽。
*** *** ***
守在两边的两个大汉,就是不知道高峰的短刀是怎么抖闪出来的。
高峰应不会有武器的,但高峰的短刀贴着他的内腕靠紧在大腿上面。
勾上天的身上流血了。
两个大汉忽忙奔上去。
仙子也吃惊地奔上大叫:“四当家,你怎么了?”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伸手推勾上天,却不料勾上天肩头上的人头往一边歪,“噗”一声滚在地上了
于是,勾上天的身子便也随着鲜血的狂喷而倒在地上了……真吓人。
仙子吓得往后跳,口中道:“哎呀!”
两个汉子先傻眼,立刻又回头往高峰杀去。
有个汉子还大骂:“操你亲娘,你死吧!”
只不过高峰虽然无力出刀,但有人为他出力。
刹刹里闪出一条人影,这条人影真够快,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其实是从高处飞落面来。
不错,屠山杀来了。
他出刀更快,当两个汉子往高峰出刀的时候,他的双刃尖刀已自二人脖子上冲过去。
屠山当然不会切下人头,但他的刀法实在,两个大汉尚未看清来人,便“咯嘟”一声断了喉管。
于是,仙子吃惊的往江岸奔去,她尖叫着:“不得了,不得了啦!”
快船上奔下两个汉子,但当仙子奔到江边的时候,屠山已扶着高峰往大山里走了。
屠山没有杀仙子,他与高峰一样,不愿意对一个女子下毒手。
*** *** ***
屠山与高峰转往坡后面了。
快船上的两个汉子只能把死人抬上船。
三船帮死了四当家勾上天,这对水龙的打击太大了,只不过段大姐的人均在暗处,一时间三船帮的人马只有按兵不动,等候机会了。
*** *** ***
机会是创造的,机会不是等来的。
创造机会便是创造时机,段大姐就是慢慢的在设法创造杀水龙的机会。 当她闻得高峰杀了勾上天的时候,她高兴的落下了泪,因为当年勾上天也是围攻坝上的凶徒之一,勾上天终于死在高峰手中了。
段大姐得到的这个消息是从刘大夫口中传来的。
屠山没有再的把高峰送到古姥姥住的茅屋。
他的把高峰送到吕祖道观,因为谁也不会想到高峰会躲在道观中养伤。 白可染很欢迎高峰到他这里,因为他早已对高峰有了交情,如今高峰杀了勾上天,白可染就更乐了。
屠山匆匆地把刘大夫从药铺里弄来,当刘大夫看到高峰的伤处之后,他紧皱双眉,道:“真幸运,差一点伤及内腑,你这换的一刀很特别,敌人如果稍往你身上插进半寸,你就完了。”
高峰痛的直流汗,他还潇洒惹笑:“我都算准准的啦,他被我的短刀削得只有半寸长了。”
刘大夫点点头,道:“这就难怪了,只不过你小子的身子已经不少刀疤了。”
高峰道:“我也懒得去数它。”
是的,他已是个杀手,杀手是用刀的,杀手杀人,但也挨刀,这一点,高峰现在已很明白了。
*** *** ***
就在勾上天死后第五天,大江面上聚集了三百多艘大小风船,这种气势在江陵还是不多见的。
船上均持着一面白旗,仔细看,白旗上面还有三条黑斑纹,那正是三船帮死了重要人物的表示。
三船帮死了四当家勾上天,当然是大事,勾上天乃是出身丹江,他的组合中也有两百多条船,当年就是他先与坝上的水龙勾结,然后再联合阮启川、洪百年的长江与汉水力量,一举灭了坝上的段洪,如今勾上天死了,三船帮的人如丧考妣,把船大量集结在江陵城外的江面上。
三船帮一方面为勾上天办丧事,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勾上天报仇。
水龙肯定段玉就在江陵附近潜伏着,他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他要主动出击了。
段大姐就是要水龙主动出击,她等着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当她发觉大江面上停了九百条船之后,她笑了。
*** *** ***
高峰发觉段大姐很高兴的坐在他一边,他不笑,他的面上一片冷漠。
段大姐却拍拍高峰,道:“这一次你立了大功。”
高峰道:“我只是为了梅子。”
段大姐道:“不管你为谁,杀了勾上天就是大功一件,是不是?”
高峰道:“梅子如果知道,她一定比我更高兴,因为我已经
为她报仇了。”
大姐道:“梅子真惨,也真不幸,但我们却有力量去挣扎,去奋斗,当你有一天感到厌倦了,你就会发现人的生命原本也很无聊。”
高峰道:“我早已厌倦了。”
段大姐道:“可是,你还有未完成的志愿,你不能抛下你的责任就此而去。”
高峰道:“大姐,我好累!”
笑笑,段大姐道:“我知道,小弟,你不但累,也很痛苦,一个人痛苦的久了,就会很累,我最明白这一点,只不过当你看到你的敌人在你的面前倒下去的时候,那种无形的快乐,会令你重生的。”
高峰道:“我杀了勾上天,可是我并不快乐,也没有重生的感觉,因为………”
“因为梅子,甚至是星儿她们?”
段大姐拍拍高峰的肩,又道:“小弟,当我们打倒三船帮之后,当我们很风光的重振坝上基业的时候,那些为坝上而牺性的人们,他们一定也与我们一样的雀跃不已,小弟,我仍不能叫她们白死,对不对?”
高峰瘪苦笑着没说话。
段大姐的话有道理,星儿、月儿、桃儿、梅子,她们不能白死掉,她们不能白死掉,活着的人一定要为她们讨回些什么。
*** *** ***
段大姐叹口气,道:“小弟,我们要整跨三船帮的时机已经到来,你要尽快把伤养好。”
高峰道:“我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
段大姐道:“等着,我先去安排,这一回一定叫水龙痛不欲生。”
高峰道:“大姐,梅子不知怎么样了。”
段大姐沉重的想了一下,她咬着唇。
高峰知道大姐在下决心了。
他所想的,正是大姐在考虑的。
咬咬唇,段大姐道:“小弟,我们是在干一桩非常事业,我们都必须加以忍耐。”
高峰道:“梅子怎么了?”
段大姐道:“梅子的尸体已经捞起来了……”
高峰骨架节咯蹦蹦的乱响一通。人若气得全身骨节也响起来,这个人就快爆炸了。
高峰就快要疯了。
他忽地跳起来指大姐,吼道:“梅子死了,为什么不马上叫我知道?” 段大姐道:“有什么用?徒增你的伤感!”
她想伸手去拉高峰,但被高峰甩掉了。
她只得叹口气,又道:“小弟,我比你理会伤心啊!”
高峰沉吼,道:“勾上天派了个女子,她说梅子在想见我一面,我就是要见梅子才往江边走的。”
他忘了,如果不跟仙子到江边,仙子早就把他的人头切下来了,只不过他实在不想听到梅子已死的事。
*** *** ***
段大姐面上寒寒的,因为她对于高峰的感情用事不表同意,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待办,如果都象高峰一样,那是很危险的。
高峰也发觉自已有些失态,他早就知道段大姐的任务有多大、多重,她只是个弱女子,但她有担当,坝上的基业就等着她去重新建立了。
他只要想到这里,人都软了,憋声道:“大姐!”
淡淡一笑,段大姐道:“算了,不论怎么说,你已为大姐杀了份仇敌,小弟,你歇在白可染这里,等着我们联手大干一场。”
高峰不开口,他只有轻轻地点着头。
他对于段大姐,心中有恨也有无奈。
段大姐起身要走,高峰一张苦脸:“大姐!”
段大姐转过身来,道:“有什么话对大姐说的?小弟,你说吧!”
高峰道:“大姐,以后不要再为我的生活操心了,我不要任何姑娘前来侍候我。”
段大姐笑笑,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不打算要我再为你安排住处了。” 高峰道:“是的,我自有住处。”
他伸手指着远方,又道:“就在古姥姥住的大山后,一道飞瀑附近有个洞,我会住在山洞里。”
段大姐道:“好吧,有事我会去找你,只不过你一定沉住气,不要乱来哦。”
高峰道:“我听大姐命令行事。”
段大姐点点头,道:“这我便放心了。”
*** *** ***
段大姐走了,外面天也快亮了。
她是四更天来的,白可染就在此时拉着高峰,道:“你要住在山洞里?” 高峰道:“我要清静。”
白可染道:“你为什么不住在我的道观里?”
高峰道:“我不打算当道士!”
白可染道:“你以为我是出家人?没这回事啦!”
高峰苦笑,道:“我知道你不是出家人,只不过我不想住在道观里!” 白可染道:“你住在我这里,平时可以聊聊天,吹吹牛,想吃什么吃什么……何必去住大荒山,石头洞里哪里好嘛!”
高峰叹口气,道:“白兄,你的好意我心领,我知道你也是血性汉子,只不过……”
白可染道:“段大姐的人都是血性汉子,否则,我们的力量如此单薄,却不怕好几千人的三船帮。”
高峰血液贲张,他重重地道:“白兄,你的好意我明白。”
他起身往道观外面就走,白可染忙拉住,道:“怎么说走就要走?”
高峰道:“趁着天黑没人知道,白兄,愿我们有一天能同手共杀向三船帮。”
白可染精神一振,点点头,道:“兄弟,你说的对,我们等那一天的到来。”
他不拦高峰了,他送高峰往山后行。
他站在道观后面看着高峰远去,心中十分激动,他想着高峰的刀法,也想到了勾上天的死,那实在令人觉得不可思义。
是的,高峰年纪很轻,但他的刀法怪异,刀出就往人的脖子上切,够辛辣的了。
白可染转回身,不由得伸手摸摸自己的脖子。
*** *** ***
高峰走的很快,他知道飞瀑对面有个小山洞,当他坐在洞口时候,梅子去拾了一大堆碎石头,两个人坐在一起抛石头,石头打在飞瀑上,发出溅水声,很清脆,也很好看。
高峰就是想念梅子,他才一定要住在这个小洞中。
现在,他走到洞口,眼光是迷惘的,只不过他并未掉下眼泪……他的眼泪已化为怒火了。
*** *** ***
江上红光一大片,金芒点点似银河,一大早从山下来了人,这人一直走到吕祖道观前。
他拍拍道观的门高声喊:“喂,老道士,开门了。”
道观的门是那个小道童打开的。
小道童很不高兴,因为这人呼叫“老道士”而不称“道长”实在不礼貌。 “干什么的?”
“我是三船帮派来的人,要通知并陵城方圆百里内的各寺庙尼姑庵,所有的和尚道士尼姑去上大船。”
小道童道:“上大船?干什么?”
那人冷冷道:“当然是去做法事。”
小道童道:“做法事?难道你们死了人?”
那人沉声道:“休想多问,叫你师父出来答话。”
白可染早就站在门后了,闻言一横身。
“无量寿佛!”
那人看了白可染一眼,道:“你是主持?”
“庙小,只有我师徒二人。”
“你快去江边上船吧,法事一了,少不了你的香火银子,休忘了,带上你的法器。”
白可染小心的道:“请问施主,是为什么人做法事?”
那人看看白可染,道:“我们三船帮四当家遭人暗算了,四当家的人头落地,这是不幸的,必须大做法事,这我们四当家超渡,事情就是这样,我还要去别的寺庙通知,道长,大船就在江边上。”
他转身指着江边,迎着朝阳,那儿果然有条大船。
白可染的心动了。
他立刻满面微笑,道:“是,是,施主请便,贫道收拾一应法器,立刻赶往大船去。”
那人点点头,还伸头看看道观里面里面很简单,只有一间小偏房,正面是吕仙神象,一目了然就看完。
他回头走下山坡了,是往山中走去的,
白可染心中好激动,三船帮要给勾上天超渡,这真是大好的机会。
白可染当然暗中另有一番布置了。
*** *** ***
白可染并未带小道童,而且还命小道童关上道观的门换穿上俗装。
那小道童心中不舒服,因为白可染对他很照顾,白可染有时还会传授小道童武功。
此刻,他命小道童别再干小道士了,这顾然是在叫小道士走路了。
*** *** ***
“师父……你不要我了?”
“师父很喜欢你!”
“为什么叫我走?师父我……我跟你一起上船。”
白可染摸摸小道士,干干一笑,道:“当初我把你从街上找来,那时候是……”
“是下雪天,我已经饿了三天没吃饭。”
“对,是在那种情况下,我给你吃了一碗辣辣的也香香的牛肉面。”
“是的,师父,已经五年多了。”
白可染道:“所以我给你起了个道号叫重生。”
“师父,你取的名字真好,五年来我吃香喝辣再也没有饿过肚子了。” 白可染弄笑不已。
是的,他这个道长是冒牌的,只要没人来,道观里就是酒肉香。
*** *** ***
白可染笑对重生道:“去吧,打从今天起,你又变成俗人了。”
重生道童苦兮兮的道:“你老不要我了,打从今天起,我以要饿肚子了。” 白可染捉笑:“你怕饿肚子。”
“每个人都怕饿肚子。”
“可是你以后永远也不会饿肚子了。”
“真的?”
“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可染整理着法器,他更把那把双刃尖刀与桃木剑放在一起用黄缎条裹得紧紧的。
他看看身边的小道童,又道:“你等我走了以后,立刻赶到江对岸,你进城,去到南城,去到南街的‘龙记客栈’找朱掌柜,你知道吗?”
重生小道童动着眼晴,道:“朱掌柜常来我们道观哇,我认得。”
白可染道:“见了他,你什么话也别说,只叫他为你找工作,你在客栈有工作,这一辈子也饿不着。”
重生道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师父呀?”
白可染道:“人生就好像天空飞掠的一片云,聚散分离是缘份,今日我师徒分了手,小徒儿,有缘自然会再相聚的,是不是?”
重生道童点点头,道:“师父,你的话有道理,到头来万流归大海。” 他指着大江又道:“师父常常对我说,人生本是一模样,生老病死混一场,不管你土葬火葬或天葬水葬,最后都化为枯骨与云烟,飘飘渺渺的化成灰,血肉变成一滩水,顺着江河流入海,骨头留在土里面,到后来免不了梦一场,是不是?”
白可染大笑,道:“师父就这么几句经文,全数被你学了去,真成材,好徒弟。”
重生道童憋着声音道:“可惜师父不要我了。”
白可染道:“谁说的,你等在龙记客栈,师父若是命大不死,咱们仍然在一起。”
他的话令重生道童吃一惊,但见他师父一付金刚怒目的样子,他不敢多问了。 他匆忙地也去换了俗装穿在身上。
白可染已经往山坡下走了。
重生没有再喊叫,他楞不哩叽地站在道观门口望,心中酸酸的可就是没流出眼泪来。
于是,他把道观的门锁上了
他走几步一定会回头看一看,他已经在这儿住五年多,七岁那年他来的,如今已是十二岁出头了。
小道童缓缓的走向江岸边,他找船过江进城去,重要的不是他自己,白可染的行动才是他过江的主要原因。
*** *** ***
白可染提着个包袱,他特别穿了一套新的道裟……闪着金光的道装。
白可染走的很从容,他拿着包下山岗,晃呀晃的,一直晃向江岸边。
江边上停了一艘大船,三支枪杆好像插上了天,有两个年轻汉子站在船下面,石堤岸只有三丈宽,往岸上接的却是石头蛋,人若走在上面,总是摇摇晃晃的。 白可染走到石堤边,一个年轻汉已伸出手来挽,还笑呵啊的道:“道爷,你小心,你好走。”
白可染伸出一双手,紧紧的拉着年轻汉,另一人已把白可染的包接在手上了。 白可染道声:“谢谢!”
他也晃着双肩上了船。
这艘船还真够大,船尾就有四大间,这时候顶上大舱中已有几个出家的人在打坐。
白可染只看了这些出家人一眼,立刻认出有六个是关圣帝庙来的老和尚。 江陵城附近最大的庙便是关帝庙,相传三国时代这里是荆州,关二爷独当一面坐镇在荆州,后来不幸走麦城被害,关二爷也是被人把头给切去了。
关二爷的人头有够厉害,当奸人把二爷的人头献上曹操的时候,二爷的胡猛一翘,就这样,真把曹操吓死了。
*** *** ***
垂目歇着,早有几个汉子把他的包送进来,素食茶点也端出来了。
白可染看这大船上的人,一个个均在采取上缠白布,这是戴孝,为勾上天而悲哀。
他心中暗暗在悠想,不知道能否遇上水龙。
他就是为了想同水龙一搏而来的。
*** *** ***
终于,这艘大船启航了,三根杆上装备了帆,沿着大江驶去。
白可染看看这大舱,舱中坐了七个老道士,但七个道士不开口,单掌稽首垂着眉,谁也不甩谁。
白可染早就这个表情了,所以也没有人来问问他。
船行江心已近午,有人在船枪下敲着钟,大声吼:“开饭了。”
不旋踵间,七个汉子分四批,各自用木盘端着素菜分往四大舱内送去。 好像是一人一份餐,另外还有四两酒有些出家人是喝酒的。
白可染也喝两盅,因为他不是真的出家人。
*** *** ***
这顿饭菜看起来简单,吃起来真慢,尤其是第三个舱中的十八位尼姑,好一阵诵经之后才开动……其目的当然是先念上一段金刚经。
大船破浪行,远远的江岸边一片山坡,那一道好长的陡峭山壁上,好大的两个石刻字?“赤壁”。
谁都知道,这儿是当年火烧战船的地方,然而,如今这儿又集结了不少的船。 白可染看一遍,四周的风船有两百多,当中大船共八艘,八条船锁在一起,大船上面还扎着白色的彩牌,那是条白旗迎风飘,带着无限的哀愁声传过来,嘿,还真有人披麻戴孝的跪在一张长方形大桌前哭的惨。
白可染见跪着哭的有男也有女,还有几岁大的小娃娃三、四个,看来都是勾上天的家眷了。
*** *** ***
大船从一个缺口处驶进去,“咚”的地声靠到了那八艘大船边,有个汉子高声叫:“出来啦,大师,道长,师太,你们这就辛苦了。”
就在这声吼叫中,大船上来的众位出家人,一个接一个的走出大舱来。 早有两个管事的走上去,引着一众出家人往中央的平台大船上走过去。 白可染看了一下,立刻道貌岸然左手拿定招魂铃,右手举着桃木剑,那宽大的袍袖甩呀甩的上了那个大而方形的大船上。
大木船上两边放着供桌与长凳,中间放的是个檀木棺,想是勾上天的尸体就陈放在里面了。
灵柩前面跪了大小九个人,五女四男全都是垂着头,白衣裳麻面鞋子哭丧棒。 *** *** ***
出家人很有顺序的分在两边坐,一个个口中不住的念念有词。
到底他们念的啥玩意,天知道。
白可染也念经,他念的经有够难听,好像绵羊一样,只不过他念的意思可并不是经,他念的是“水龙快出来,白大爷送你上西天。”
*** *** ***
就在一阵念经声中,忽见有个白髯三尺老和尚,走到灵柩前,他手上抖着水,洒洒洒的还大声叫:“丧家叩首,叩首,再叩首。”
紧接着,他又念的很清楚,道:“西天王母开瑶池,屈死的冤魂飘然来,十八罗汉两边站,极乐世界万万年。”
就在他的一撮香灰横洒下,所有的和尚便大声念起金刚经来了。
念经的声音真庄严,所有的人均面上露出悲忿之色,如果此刻高峰在,这些人非宰了他熬汤喝。
高峰虽然没有来,白可染来了。
白可染坐在第三排凳子上,他正在暗中仔细看,忽然间他猛眨眼,因为他发现了洪百年。
洪百年乃是三船帮的三当家。
洪百年曾经栽过跟头。
那是一个多月前,洪百年,押着他搜刮来的银子往洪家堡运……洪家堡就是在襄阳城外三里远处。
当时发现洪百年突然把他船上养的四个大力士也带在身边,所以段大姐立刻加派了人马。
除了高峰与白可染,路通也驾着他的破车赶到了。
那一仗杀得真过瘾,洪百年的四个大力士一个也跑不掉全被宰在半路上。 洪百年几乎被高峰把头切掉,他银子不要了,抱着自己的头往回逃。
白可染想着那时候他与高峰是联手,一个师父一个徒弟走在大道上,直到快到地头上,二人才在林子里匆匆换上俗装。
想起这件事,白可染就想笑。
他可不能在这时候笑,三船帮请他来念经,他若是笑出声,不被揍才怪! 只不过,白可染心中想,如今身穿道士装,姓洪的不会认出他了吧!
他如此心中嘀咕着,不觉已看过去,不料正与洪百年的目光碰一起
白可染看作的吃一惊,因为他发觉洪百年正在注意他。
洪百年为什么要注意他?
难道被洪百年认出来了!
*** *** ***
白可染忙低着头,口中念念有词,他再也不敢去看洪百年了。
便在这时候,白眉老和尚已率领他的和尚群缓缓的绕着勾上天的灵柩转着走。 铜器敲得叮当响,念经之声好悲壮,死者家哭一团,光景还真叫人伤感。 一阵折腾之后,立刻又换了一帮尼姑上场了。
尼姑一共十二人,她们的声音像唱歌,敲得法器有板有段落,只不过除了唱,声音根本没有抑扬顿挫,听久了会打瞌睡的啦!
白可染就不听,他想着别的事,当然他也想着洪百年,如果……
他一想及洪百年,不由得又抬头去看,好家伙,洪百年好像往他这儿走过来了。
可也真是巧合,便在这时候,七个道士接场了,白可染不唱独脚戏,他也跟着七个道士出场了。
别以为白可染不是真道士,摆个谱还是蛮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看吧,他老兄念经还真的字正腔又圆。
(二十八)
有道是——和尚法事忙一阵,道士念经半时辰,尼姑作法没得准,洋和尚只会念阿门。
那年头可没洋和尚,三船帮只请来和尚道士尼姑四十八个人。
白可染这一轮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大热的天上面没搭凉逢,他老兄早已累的满身汗。心中直憋骂:“他娘的,道士看着清闲,真正干起活久来还真叫人恼火。”
就算他折腾半个时辰,可也总有休息的时候,八个道士法事一完,下面接着由尼姑灵前超渡亡魂了。
白可染拭着汗水走回到座位,他猛一看,还真的吓一跳椅子上正坐了一个大汉。
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他不愿见到的洪百年。
白可染心中“卟通”一跳,只差一点没有叫。
他只是呆了下,便木然的往一边坐下不语。
这时候大船就在正中间,大船外面是八嫂大船连环围着再外围,二百多艘大小风船不动颤。
白可染心中在想着,今天是来玩命的,当然目标指向水龙了,怎么这天不从人愿,偏偏来了个洪百年。洪百年的伤已经好了,高峰在襄阳城外的野林子给了他一刀,只不过洪百年逃的好,他的银子也不要了。
那时候他与路通二人分别堵上四个大力士,也实在够他们“车拼”的! 想到这儿,白可染真想看一看一边坐着的洪百年脖子伤口什么样。
他当然不敢伸颈去看,他甚至半低垂着头,口中念念有词。
身边的洪百年便在这时候开口了。
“道长,哪座道观卓锡?”
白可染半转头,他面无表情因为这时候他不能有表情,如果在正常时候,首先他得露出笑脸来,可是此时此地他不能笑。
道士在为死者超渡作法的时候,谁看到他们哈哈笑的,就算想笑也憋在肚皮里。
白可染虽不是真道士,这一点他还是清楚的,所以他只是半苦半酸的看了洪百年一眼,道:“贫道吕祖道观的主持。”
“吕祖道观………”
“小神小庙,而非古殿大刹。”
“吕祖道观在什么地方?”
白可染低声道:“江陵城对岸半山上的吕祖道观,只有两个房那么大小。” 洪百年的声音不大,但字字铿锵,道:“道长,你卓锡吕祖道观有年头了吧!”
白可染道:“前几年主持西县道山,贫道才下得武当来接掌,唉,只是香火不盛,很是清闲。”
他要把话题岔开,不能老是围绕在他身上。
“施主,勾四当家是好人呐,他是怎么被人害死的,这个也太狠毒了,将来一定下十八层地狱。”
洪百年道:“道长,我们老四身首异处,是死得惨,请问道长,用什么法事才能保我们老四永登极乐,不受那五阁殿各种酷刑煎熬。”
相传人若被人砍了头,死后要受各种刑,至于是谁传言的,就莫就“莫宰咩”啦!
白可染当然更不知道,但他此刻不知也要知,因为他是干的人鬼魂之间的担桥工作。
干干的一声轻咳,白可染道:“四当家断头没关系,只要念七七四十九天金刚经,纸人纸马金元宝烧上他个一百斤,宰杀七头老黑狗,狗血洒在喷头上,什么样的妖魔也躲开,四当家就魂安天国极乐了。”
洪百年点着头,忽然坐在附近的一个老道士回过头来,他看看白可染,双目露出不悦的样子。
只不过白可染却对这老道士轻点着头。
*** *** ***
洪百年侧过脸来双目精芒两视,他看看白可染。
白可染可不敢多看洪百年,因为如今他在洪百年的三船帮地头上。
如果洪百年是水龙,白可染早就出刀了。
白可染虽然不看洪百年,但他的心中可在骂……他骂哄百年狗操的王八蛋,为什么坐在他身边。
洪百年看个没完了,他还在想着什么。
他的四个大力士死的冤,他当然还记得那件事。
他这一辈子也不会忘了那件令他心既惊又恼恨的事。
如果白可染不是穿的道装,洪百年早就认出来了。
洪百年看了白可染一阵,低声的道:“真像。”
白可染侧面看向洪百年,道:“真像,施主是说……”
“你很像一个人,唔,这面孔,这身高……”
白可染淡淡地道:“每个人都有二个眼睛一个鼻子,长得全差不外,贫道像谁?”
洪百年忽然愤怒地咬咬牙,道:“像一个该死一百回的恶徒。”
白可染瘪透了心,道:“施主,但愿贫道不像那个可恶的人,善哉也!” 洪百年道:“那人就是与杀我们老四的凶徒一样的家伙,上一回还抢去了我不少银子。”白可染面色一寒,道:“施主,你看贫道像个土匪强盗吗?” 洪百年道:“我只说你像他而已。”
白可染怒道:“施主,贫道是来超渡四当家的,可不是来比相的,你请一边站,我还要休息以后做法事。”
洪百年点点头,道:“对,你要做法事,我不在此地说你一些不爱听的了。”
白可染不开口了。
他如今全身在流汗……比他作法时流的汗还多上好几倍……有够危险的! 洪百年起身走了。
他虽然走到前面人丛中间,但他还是不时的转头直瞄着白可染。
白可染当然知道洪百年在注意人,有时候白可染故意抬头看向天,但眼角余光已发觉洪百年在盯着他。
白可染憋想:自己的麻烦一定快来了。
他很想看到水龙,如果水龙出现,白可染就不虚此行,他的目的就是要水龙死。
段大姐的杀手都有一个信念,绝不放弃任何可以刺杀水龙的机会。
虽然段大姐已死了十几个杀手,他们也都死得悲壮,但每一次也提醒水龙的小心随护。
水龙早就明白这些,他已经体验到多次遇刺的过程,所以他总是处处小心,随时谨慎,这几年甚至不在陆上走动,而一直往在大船上。
他连家眷也搬上了大船。
*** *** ***
超渡已达到高潮,所有的和尚道士尼姑都高颂经文,那声音忽高忽低,直入霄云又降下来,于是锣鼓之声聚起,鞭炮十丈长放起来。
船面上一片喧闹声,三船帮的人全都单膝跪在自已的船上动也不动,这光景还真有点凄凉凉好悲伤。
*** *** ***
白可染的心中想,当年你们这一群王八蛋血洗坝上的时候,杀得段老当家鸡犬不留,你们可曾想到带路坝上的惨模样?”
他娘的,江湖就是这个样,谁的刀快谁厉害,别看你们今天的人多,早晚爷们拆你的台,。
白可染心中想着,可是说的都是送葬经,他的嘴巴嗡嗡,天知道他在念的啥金刚经。
*** *** ***
就在众人垂首肃静的时候,斜刺里从一艘大船上跃来九个奇形怪汉。
白可染只一看就知道是“三江十大水妖”本来是十个水妖,其中姓水的已经嗝屁。
九个水妖真会站,九个人站在灵柩大平船的四边。
不旋踵间,忽又见一人走出来……那人竟是阮启川,三船帮的二当家。 阮启川走到灵柩前,先自对跪在那儿的丧家眷来一个个的安慰一番,然后他站在右边垂首而默不开言。
便在这时候,那一长串鞭炮也放完了,江面上附近传来有人大吼:“为四当家报仇呀!
“为四当家报仇!”
“我们绝不放过凶手,报仇!”
这吼声还真高昂,好像平地打滚雷的乱吓人一把的。
三百多条船上的人直喊杀,气势上就叫人有些害怕与头大。
白可染就有点头大了。
他以为只是小场面,那想到一家伙来了上千人。
只有在这种场面上,方才看出三船帮的势力大了。
*** *** ***
白可染虽然头大了,但他的决心是一流的。
他来此就抱定必死的决心。
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这世上还有什么令他担心的。
敌人的人多?那正表现出他的更悲壮,更勇敢,更忠心于坝上。
所以当白可染听得江面上一阵狂叫的时候,他忿怒了,他的双目中隐隐的露出了厉芒。
他的心中在吼……来吧,你们这群狗养的。
终于,当六个大汉缓缓的走过这艘特制的平面大方船上时候,四周的人群不叫了。
四周船上刹时静得连放个屁也会以为是放炮。
*** *** ***
沉静只是一瞬间的事,当一个大汉子,身披着缎子白花蓝底的人突然站在方船上的时候,四下里又立刻传来加一种喊叫。
“帮主好。”
“帮主万岁。”
这声音叫了好一阵,大头汉子举双手,他转而左又转而右,面上一片萧煞如丧斗神一般。
是的,这个人正是三船帮的龙头老大水龙。
水龙终于出现了。
他的外罩似披风,宽宽大大的却带着似孝服的样子,他的头上缠着一圈白纱布,灰苍苍的胡子上面有泪珠儿,想是经过一阵悲伤才出来的。
于是,又是一阵鞭炮声,只见三船帮的人全垂首合什的肃立着。
水龙就在炮声中走到灵柩前面,他的样子真滑稽,那颗斗也似的大头直摇晃。 摇着摇着他突然一声大喊“上天啊,你怎么就这样抛下老哥哥走了啊!” “呜……”四周传来哭声,如果他细看,全是来自丹江子弟,因为勾上天本来是在丹江横行十多年的江面半强梁,后才与水龙几人共创三船帮。
*** *** ***
丹江子弟们哭的凶,一个个眼泪鼻顺着肋流不停。
水龙也哭,他的哭声像猫头鹰——有够难听!”
就在这时候,唱祭的人站在灵柩一边,他高声大叫:“勾四当家开祭大典开始。”
他的南方音调实在好笑,好像他叫的是“狗屎大餐开始大量开席。”
白可染就听的想发笑。
然而他不但不能笑,而且紧张起来了。
自从水龙出现以后,白可染就紧张的手惦泌汗。
他也看向洪百年,不料洪百年的目光还在盯着他。
白可染楞了一下,他心中在骂洪百年:“这个老狐狸真可恶,好像他不是来祭勾四天的亡魂,而是来专门监视我白可染的。”
当然,白可染多多少少也有觉得孤单的感觉。
杀手本来就孤单,段大姐的杀手是不容易走出孤独的,就如同高峰一样,如果他不去山洞吕孤凄,他一定会发疯,别以为醇酒美人会令一个杀手忘了孤独,其实并非那么一回事,因为当酒醒了,美人也走了,那种孤独就多少含着痛苦,一个人就这样折磨久了,能不发疯?才怪。
*** *** ***
高峰在山洞中虽然孤独,但他可以冷静的多思考。
白可染此刻的孤独,却是另一种无可奈何,他处在这种场合早已忘了自己的存在。
白可染开始找机会了。
祭典在进行着,四周的和尚道士尼姑,一个个卯足了劲的猛念经。
白可染当然也大声的念。
行三跪大礼,又读祭文,哇噻!祭文写的真恶心,勾上天好像是大善人,什么好事都集一身,简直是圣贤了嘛!
祭文当然是三船帮人写的,天下谁也不会把祭文写得死者是个大恶人。 如果数一数勾上天这一生杀过多少人,他百分之百是大恶人。
这年头,恶人也不会承认自已是恶人。
这个头好人与恶人早已难分了。勾上天的祭文就是好恶难分,在三船帮的人们当然说他是勾大老爷是好人,因为勾上天为他们挣银子。
白可染心中觉得好瘪,那祭文上有一句好难听……妖女段玉害人精,雇下杀手谋人命。
白可染就在心中骂坝上又怎么说?
祭文读完又上香,献上三牲与八果,水龙的眼泪还真多,滴滴往下落,他老水还真会演戏。
*** *** ***
等到水龙叩了三个大响头,他忽然高声厉吼:“老四,你安息吧,把担子搁在大哥的双肩上,大哥若不把姓高的那小子活抓在你灵前一点一点的割他的肉剥他的皮,老四,你找大哥我是问。”
“报仇!”
“找那小子报仇!”
这声音缓缓站起来,一步步的走近几个披麻戴孝的人面前,他的动作是悲苦的,他拭泪好像死的是他亲兄弟。
没说话,但行动却是令人感动。
有时候当个领袖人物也真不简单,那得要什么场合什么样,什么人物什么说法,该笑的笑得比别人要好看,要自然,该悲的时候便满面愁云扫不去,总得叫对方觉得你是发自内心里关怀。
勾家人一齐头碰船板,哭的声音更凄惨了。
水龙头四下看,三船帮的人都直直的看过来,他心中真踏实,因为他是这些人的头上的一片天,他说了算数,这些人只拥护他一个人。
看着,便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
他对四下里点头,他也往四下里走着,“三江八怪”有六个守在他身边,就好像拱卫着一座神。
四方大船边,还站了九个水怪,这些都是三船帮总舵的人物。
这种护卫真的是太周密了,也难怪水龙四下里在点头,他的神情也轻松。 此刻,和尚尼姑带道士,一个个垂眉在诵经,那法器敲得叮当响,配合着量阵鞭炮声。
水龙已转向一排道士面前了,他的面上无表情。
便在他举手往外围的船上打招呼时候,猛古丁一阵衣飘飘声,好一团金黄影像直往水龙的怀中撞去。
人已快撞进怀中了,才有声音发出来。
“杀!”
是的,白可染发动了。
他的双刃尖刀九十九刀化为一道纷飞的的电芒,那么凶狠的撞杀过去。 水龙的动作看上去与不动并没有分别,他的身子好像只左右晃了一下,右掌已自下方横切过去。
只不过他的反应快,但另一个人的反应更快,好一把尖刀,宛如西极像电一般那么不可思议的横杀过来,就在白可染的双刃尖刀几乎斩在水龙的右掌时候,那把尖刀已拍了个正着。
双刀沾上,发出沙沙沙刺耳之声不绝。
守在水龙身后的六个大汉,也正是“三江八怪”中的六怪,以齐齐往白可染围上来了。
六般兵刃齐挥舞,水龙已退到三丈外。
“捉活的,活祭四当家。”
这是水龙的声音……充满着忿怒的声音。
当然,这也是命令,因为他简直抓狂了,敌人无孔不入,便在大江中祭亡魂,也会冒出敌人来。
*** *** ***
三船帮的人鼓躁的大声呐喊:“活捉刺客,活祭我们四当家。”
白可染看清楚了,出刀拦他的正是洪百年。
他想不到洪百年距离他至少也有四丈远,而他出刀指向水龙只不两丈。 洪百年与白可染交上手,洪百年已怒吼,道:“你娘的老皮,初来我就觉着你有问题,襄阳城外你截杀老子四个大力士,今天你个狗操的送上门来了。” 白可染一声也不吭,他挥刀不正是对会洪百年,也对会迎面扑来的“三江八怪”中的六个人。
左后面,“俏渔郎”何无痕的巨纲已往白可染罩来了。
另外,“黑头”劳三太的钩刀已自下盘横扫过来
“江怪”李大山的旋刀一个劲的往白可染的脖子上杀旋过去,他的口中还发出恶狠也似的吼声。
白可染长啸一声弹起四丈高,半空中他见巨纲自他脚下溜滑过去,七八件兵刃都落了空,他横肩,弹腿,斜着身子往侧面飞。
“拦住他!”
“截杀!”
就在一阵狂叫中,白可染噗通一声落入江水中了。
白可染心中当然明白,他如今天能逃过这一关,少说也要蜕层皮,因为江水中乃是三船帮人的天下,尤其是平面大船上还有几个水怪在虎视眈眈的等着侍候他。
*** *** ***
白可染猜的不错,当他刚入水中,紧跟着从大小船上一古脑的跃入水中四五十个青衣劲装汉子。
这些人的水性好得很,一个个比水中的鱼儿还灵活。
白可染跃入水中往深处潜,他发觉四处都是灰影子。
影子出现就是人,他的心中吃一惊,因为好像来了一大群人。
这光景他也明白,人越多对他越有利,因为大家都在水下面,一时间谁也分不清那一个才是他白可染,除非是二人面对面。
*** *** ***
白可染的水下功无虽没有三江十大水妖那以厉害,但一般人还是斗他不过的。 他在水中潜往深处,然后由江底往岸边的方向潜,直到他憋得非换口气不可,方才慢悠悠的把身子往水面上冒出来。
这个人并非别人,乃是“三江十大水妖”老大齐太正。
姓齐的反应也真快,他发现对面一丈处冒出来的人正是行刺帮主的凶手,忘了叫人来围捕,狂吼一声,道:“你奶奶的。”
他手中的分水刺乃是水中兵刃,贴着水面猛一刺。
白可染也吃一惊,想不到还真的有人追来了。
他发觉水面银光一闪,来不及左右闪,只得伸手去挡,然而水中太滑了,他没有挡住那一刺。
“啊……”
白可染这一家伙挨的狠,不由得他不叫喊。
齐太正的分水刺细细的尖尖的二尺半,穿过了白可染的肩胛有一尺半。 白可染是干啥的?他是杀人的,能白挨吗?
他的双刃尖刀在水下削,而且还往敌人的身上靠,这样敌人的分水刺也不易拔出来再刺,而他的双刃尖刀已着实的送进对方的肚皮里去了。
“唔……啊……”
齐太正那一声叫好像野猪叫……声音还带着一点刺耳的感觉。
白可染叫的声音很低沉的,只因为他很明白自己身陷重围又是江水之中,叫的声音虽然不自主的脱口而出,却还是压得很低。
齐太正就不一样了。
他老兄是个大老头,顶着日头像葫芦,那一声痛苦的大叫简直的就像在拉警报,就怕江面上的人听不到。
果然,这处有人叫“在那儿,在那儿!”
三船帮潜在水面的哥儿们,立刻往白可染这面飞一般的过来了。
眨看上去宛似游来一大片食人鱼一般,水花四溅,破浪疾游,气势好不吓人。 白可染拼命推,他要把齐太正搂抱自已腰上的一手搬开来。
他知道齐太正死了。
齐太正的一对眼珠子白多黑少不会转动,直不楞的怒视着白可染,嘴角在溢血,那抓得很紧的另一手松开了,但搂得白可染腰的一手却用力了。
他好像把全身上下所有的最后一点力气全用在搂抱白可染的那一条臂上了。 他要拖住白可染同归于尽,临死找个垫背的。
他的分水刺仍然穿透在白可染的肩胛上,鲜血并不多,但很痛,白可染咬着牙。
*** *** ***
海潮似的上百人往他这面游来了,白可染急中生智,他的双刃兵刀切在敌人搂抱他腰的那条手臂上。
齐太正没有反应,他不再叫了。
人死了不但不会叫,而且也没有感觉,只不过齐太正还在流血……鲜血红红的漂在水面上。
水面上也有白可染的血,红红的像漂着一条红带子。
“噌”
齐太正的臂被切断了,白可染噗通一声又潜入水中去了,他感到痛苦不堪,但痛苦中也轻松,因为敌人搂住他的那条宛如铁箍的手臂没有了。
水面上哗哗啦啦的成一堆,水底下也有不少人在摸索,只因为江水是混的,距离一丈就看不见水下的人。
白可染带着敌人的那支分水刺,就在水中往岸边猛潜着,他如果要换气,也免了,干脆就在江底下喝口江水了。
他已喝了不少江水,却也潜了不算短的距离。
白可染已是精疲力尽了。
他好像就要昏死在水下了。
就在这时候,江下游出现一艘渡江小船。
别看是小船,摇船的倒有三个人,船上并肩坐着两个大姑娘,一看都是乡下人,因为大姑娘的面前放着蓝包袱,那是当地的女人串亲戚的模样。
这儿距离赤壁五里远,也中江面窄的地方,虽说江面上船不多,可也没人去注意它。
如果有人注意这小船,你就会发现小船来回摇已经有了五七遍了
船上男女五个人,一个个瞪大眼注视着江面上,那模样宛似在察看江中的鱼儿一样。
*** *** ***
江面上没有鱼,鱼儿早就吓跑了,赤壁前面的江面上还在闹翻了天,五里地的下游、水面上突然冒出一条红!
那是鲜血冒上水面来了。
血也是水,为什么会冒到水面上?
这是实情,只因为血是咸的,所以血比水轻,就好像江海交口处一样,河水入海立刻往海底流,你若不相信,不妨试一试。
*** *** ***
小船上一个汉子看看坐在船上的女子,他向那女子在点头。
女的也在点头,她淡淡的道:“下去,看看是不是,若不是,快上来!” 那人四下看一眼,泥鳅也似的溜下了船,双肩只一压,人便消失在水下了。 小船行的慢,缓缓往下激荡,江面上今天无风浪,坐在船上轻摇晃,舒服的很。
虽然舒服,但小船上的人均很紧张。
小船上的人不时还会遥望向江上游,怕的是三船帮的快船散开来找过来。 就在一阵漂流中,有个女子指着上游叫道:“看,他们成排找下来了。” 小船上的人真是急坏了,眼看着三船帮的快船沿江而下的快,顺风顺流船似箭,几里远近真简单,一会儿就会追来这一边了。
就在小船上的人急的在冒汗,水面上忽见那汉子抓着一个冒出来了。
小船上的人立刻叫道:“快!”
水面上的人真有一套,抓个人就像抓个水鸭子似的,一个侧游便到了小船边。 他抓着小船不上来,怕的是被别人看见。
那小船抛下一根绳子来套在那人的手腕上,于是……
于是小船匆急的往岸边摇去。
看吧,两个摇船的真拼命,屁股翘腰肢扭,吱呀吱呀的把个小船摇得飞一般的到了岸边上。
岸边一道柳树林,林边是一道斜堤,小船一靠岸,姑娘二人先上岸,两个汉子一弯腰,架起水面下的血淋淋汉子就往岸上奔。
只不过奔到堤后面,那儿已见姑娘上了大车上。
两个汉子把救回来的汉子往大车里面塞,真怕被别人发现。
这位昏迷的血汉,当然就是白可染。
他的命真大。
有道是:“该死的屌朝上,不该死的当和尚。”又说:“阎王叫
你三更死,绝不会留你到五更。”
白可染不该屌朝上,所以他被救了。
他的不死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命他的小道童重生投奔到“龙记客栈”。朱掌柜问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之后,朱掌柜吃惊了。
他暗骂白可染真混蛋,一个人去闯龙潭,他这是称的哪门子英雄好汉。 骂归骂,朱掌柜还是飞快的把消息送到段大姐的手上去了。
段大姐也以为白可染不该冒如此大危险,但她十分感动便派出这条小船,希望打捞到白可染的尸体,因为段大姐也以为白可染是去与水龙同归于尽了。 白可染既如此忠实,段大姐就得设法弄回白可染的尸体。
如今……
白可染还有一口气在,只不过白可染的肩胛骨上穿透着一支亮闪闪的分水刺。 *** *** ***
大车飞一般的上了大道,赶车的好像在追鬼魂也似的害得两匹拉大车的马猛挨皮鞭。
“叭叭”之声响上半边天,大车“卟通”一声进了江陵城,车上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白可染才被大车震得一声叫:“哎啃!”
叫着,便也睁开了眼,他的眼珠子充满了血。
“我……这是上哪个……阎王殿……呀………”.
传言淹死鬼上阎王殿总是坐在大车上,白可染也信这一套,所以他问自己上什么殿。
白可染看了一阵子,他吃吃惹笑不已。
也难为他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他笑着一皱眉,道:“朱……掌柜……的两个姑娘。”
是的朱掌柜有两个女儿,她们住在“龙记客栈”后大院,老大叫朱白,老二叫朱红,也是老天会逗人,老大长的红嘟嘟,老二白得没血色。
姐妹二人分别扶着白可染,朱白道:“白爷,就快到了,到了你就有救了。”
朱红笑笑,道:“时间来不及,我爹命我姐妹上船到江面上碰碰运气,果然找到白爷了。”
白可染苦兮兮的一笑,那模样就如同水沟里拖也一条死狗一样狼狈。
他只稍稍看了那一身湿叭叭的鲜血,就觉得自己连个死狗也不如。
一身道装变了样,头上的道髻也散了,两只道靴是在江底弄掉的,穿着靴子不方便。
只不过朱家姐妹可并不把他当死狗看待。
朱家姐妹分坐在白可染的左右,又是安慰又是擦拭,她姐妹把白可染当英雄。 她们也把高峰几位当英雄,如果叫他姐妹去侍候高峰,她二人一定爽死了。 *** *** ***
大车驰往街后,有一条宽巷也通“龙记客栈”的后门便被人拉开了。
朱掌柜急急的掀起车帘子,他吓的一瞪眼。
“快,快下车!”
白可染又昏过去了,只因为他要坚持到真的安全了,他才松了那一口憋在心口的气。
是的,白可染安全了。
他被背进“龙记大客栈”的后院厢房,那间厢房也是高峰曾经住过的地方。 这时候刘大夫急匆匆的走进来了。
他进了门关上门,坐在床边直摇头。
刘大夫把朱掌柜叫在一边,道:“三船帮的人有一大群进城来了,好像在找白老弟,他的伤你看怎么样?”
刘大夫看了一眼,点点头,道:“差一点他就没命了,他很幸运!”
朱掌柜道:“也算老天有眼呐。”
他说着转身出了门,房门口他把两个姑娘叫在身前,只见他指指左右低声吩咐着,两个姑娘直点头。
于是,朱掌柜匆匆的走出去了。
他走向“龙记客栈”的前面两所大院,那儿有骡马,也有许多客人,吃饭的地方就在前面大厅堂。
第三所院子是朱掌柜的内眷住的地方,他老兄在走道上竖了一块大木牌子,“内院内眷,客人止步”。
*** *** ***
刘大夫真内行,什么样的伤也难不倒他,只不过他对于白可染肩胛骨上这支分水刺有些头痛。
他为了怕白可染叫声音太大,引来三船帮的人,便找来那个专门跑腿的伙计。 刘大夫叫伙计用力按住白可染的嘴巴,千万别叫他吼出声音来。
白棉布,黄药粉,一把小刀半尺长,刘大夫示意他要动手了,那伙计立刻搂紧昏迷中白可染的大嘴巴。
只见刘大夫一咬牙一紧臂,双手往外猛一抽。
“呜!”
白可染痛的醒过来了。
他厉声叫出来的声音就好像被人压在十八层地狱般令他难过。
只见他左手猛一挥,那个专门跑腿的伙计有够衰,被白可染推得就地滚,若非墙挡住,一定摔出八丈外。
“啊!”
伙计也叫了一声,他的头撞上起了个大肉包。
白可染又要叫,刘大夫忙示意他别叫了。
白可染果然不再叫,他还看看摔痛的伙计直抱歉。
*** *** ***
分水刺拔出来了,白可染免不了又流了血一滩,所幸刘大夫的黄药粉专止血,按上去就不流了。
白可染大喘气,道:“谢谢!”
刘大夫可忙了,调药包扎紧一齐来,直忙得他喘大气,却没有埋怨白可染。 因为,白可染是为坝上而玩命……真烈士也。
*** *** ***
刘大夫低声对白可染道:“想闯龙潭入虎穴也得找大伙商量呀,怎着你一人干?”
白可染满面汗水流……痛的……
他咬咬牙,道:“我几乎杀了水龙,可恨呐!”
刘大夫道:“我们每次都几乎杀了水龙,总是功败垂成死了人。”
白可染道:“我这一回大不同,实在是好机会呀,唉!真是衰哪。”
刘大夫道:“有什么不同?”
白可染道:“三船帮要在赤壁江面祭勾上天的魂,他们把江陵附近所有的和尚道士尼姑都找了去,当然,我也被他们找去了。”
他的面上有够痕,咬咬唇又道:“我到了江面他们的大平船上,真他妈的霉,偏偏被一个人盯上了。”
刘大夫吃惊的道:“谁会认识你?”
白可染道:“就是那位家住襄阳城都洪家堡的洪百年,那个老小子眼真尖,他竟然没把我的模样忘掉。”
刘大夫惊的道:“可是你已换穿道士装,打上个道真正头髻,他还认得你?”
白可染道:“姓洪的没有戳穿我,我也装做不知道,我还对他说,天下长得像的人很多……这小子也点头,但他从公祭开始,就死死的盯住我不放。” 刘大夫道:“如是我,就不会轻举妄动了。”
白可染道:“水龙出现了,水龙距我两丈远,这真是我刺杀他的千载难逢好机会。”
刘大夫道:“所以你出刀了?”
“是的,我尽了平生最大功力,一举飞撞水龙,然而……他妈的……” 刘大夫道:“姓洪的出手了,是吗?”
白可染道:“怎么不是,他的尖刀比我的双刃还快几分,他拦住我的刀救了水龙,令我痛失大好机会,我操他奶奶。”
刘大夫道:“你别操他奶奶了,你快逃吧!”
白中染道:“四周等着三江九水妖,水龙身边的六个老怪齐向我杀过来,我能不逃?”
刘大夫道:“你能在重重包围之下逃生,真幸运。”
白可染道:“我跃入江中往水底跑,可真巧,偏偏在我冒出水面的时候,与十大水妖的齐太正面对面,他真他娘的狠,分水刺朝的向胸口刺,我一偏身,就中了他的这一家伙。”
刘大夫淡淡笑一笑,道:“你也把齐太正刺死了,是吗?否则;他的兵器不会还留在你身上。”
白可染一笑,道:“算他倒霉,他死在我的尖刀下,临死痛还鬼叫。” 刘大夫道:“他们又围你了。”
“我也逃掉了,哈……”
伤的如此重,他还笑得出来。真也难为他了。
(二十九)
白可染当然笑得开心,因为他死里逃生。
一个人若是从死神手中抢回一条命,这个人当然乐歪啦!
且白可染虽然没有宰了三船帮龙头老大水龙,但还是杀死了齐太正,三江十大水怪死一个少一个,前些时死了个姓水的如今又死了齐太正,算一算只有八水妖了。
*** *** ***
煤陵城的里外忽然多了许多青衫客,一大半是光着脚丫子的船上客,这种情形很少见,但明眼人早就知道三船帮的人出动了。
“龙记客栈”这一天来了七批人,朱掌柜早就知道他们全是三船帮的人,这些人物进了客栈里一直往后院走,只不过后院传来姑娘声,再另上竖在廊上的几块木牌子,却也挡着闲人不能再往里面走进去了。
白可染如今由他的徒儿重生侍候着,他已经三天未曾起床了。
就在这天午夜时分,一条人影儿闪落在龙记客本的后院来。
院内很静,相对的四周房门无均关得紧,那黑影先是跃到右面第一间大窗下,他用手轻轻推开一条细缝往里面细细的看,天热房内看得清,木床上睡着一个老太婆,也真巧,老太婆轻轻转了个身,隐隐可见白发一撮垂面颊,床边放了一根杖,老太太的小鞋在床下面。
那黑影又轻轻合上窗,闪身走到另一间大窗下,同样的动作又把窗子掀开一条缝,只见一张床上睡着两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郎。
黑影又往对面两个房子走过去,他像是在找什么人似的拆着窗子往里面看,有一间睡着两个中年仆妇,另一间睡的是个老头儿。
于是,黑影转到正面的大房门外面,便在这时候,从房间里忽然传出婴儿的哭声,紧接着一个女子声音,道:“大妹子,小宝一定是尿床了,快看看,吵人好梦。”
不旋间,正房间有了女人声,叱道:“又拉,又拉,真是折腾人。”
紧接着一连三巴掌,很清脆,想是打在娃儿的小屁股上,打得娃儿又哭了。 “哭,哭,哭,哭死算了。”
*** *** ***
窗外面那黑影不开窗了,他刚回头,本来准备要走了,好死不死黑影呼呼转出一个人来。
这个人几乎与那黑影撞满怀。
“谁?”
黑影想走,但他的去路被阻住了。
他反而嘿嘿笑了。
“你是谁,为什么三更半夜摸进我家后院来?”
“听口气,你是这龙记客栈的掌柜。”
“江陵城都知道我姓朱。”
他的口气是生气的,对于黑影他觉得很瘪心。
重重的,朱掌柜又道:“阁下,这儿是江陵城,有王法的地方,你是想偷?还是打我两个女儿的主意?”
那人摇摇头,道:“朱掌柜,你包涵了,在下既不偷也不动什么邪念,说实在的,在下是三船帮的暗椿,这几天正在追捕一个可恶的小子,朱掌柜,我们非抓住他不可,所以方圆百里之内的任何可疑的地方,我们都将找一遍。”
朱掌柜忙抱拳,道:“哦,原来是三船帮的爷们在办大事真是失礼了。” “不敢,打扰你了。”
“但不知为什么事情如此的劳师动众?”
“抓一个刺客。”
“刺客?”
“是的,行刺我们帮主,哼,可恶的家伙。”
朱掌柜惊讶地退了一大步,道:“里面是我内眷,朋友也可以查看一下,我去叫她们都起来。”
那人闻言一声哈哈,道:“掌柜的,不用再看了,你已经给足了三船帮的面子了,在下再器张、跋扈,也知道进退,打扰了。”
朱掌柜书记施礼,他尚未开口,只见那人忽的拔身而起三丈高,攀上屋面消失不见了。
*** *** ***
朱掌柜冷冷一晒,他又看看四周,便举步往正房中缓缓走去。
屋中灰暗,但房中却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二人。
朱掌柜进到房中关上门,他低低的道:“白老弟,情况对你真不利。” 那男的正是白可染,他的伤也才刚刚愈合了口子,还有得养息的,他的左臂钩在脖子上,这几天罪也受大了,刘大夫就说过,没有半个月别想动。
白可染却抽翘嘴角:“白天我进地道躲,黑里出来透透气,他们捉不住我的。”
那女的,敢情正是段大姐,她的声音很低沉,道:“我非杀洪百年不可。” 朱掌柜道:“大姐,洪百年是个老狐狸,只怕我们不好对会他。”
段大姐道:“姓洪的已经认出我们三个人了,白可染,路通与高峰,这会妨碍我刺杀水龙的计划。”
她以为白可染这一次应可以成功的,但当白可染述说了他的刺杀过程之后,段大姐认为洪百年该死。
当外面那人潜进后院以后,段大姐早就知道了,她不动声色的命朱掌柜布置,有个老太太,就是古姥姥。
她老人家早就住在这儿了。
*** *** ***
屋子里段大姐思付着,她对白可染道:“可染,你以为应如何刺杀洪百年?”
白可染道:“大姐,且等我的伤好了,由我一人去对付他,新仇旧恨我与他一次了。”
段大姐摇摇头,道:“不,我还有另外计划,至于刺杀洪百年之事,我以为交由高峰去办。”
“高峰?”
朱掌柜也觉得出人意外,大姐为什么叫高峰去刺杀洪百年,高峰能斗过姓洪的?
白可染也有些意外。
段大姐却淡淡一笑,道:“高峰如果没事干,他一定会一头撞死,因为他自闭在山洞中像个野人一样,他什么也不在乎
了。”
白可染道:“多情自古空余恨!”
朱掌柜道:“也是有良心的血性青年。”
段大姐道:“所以我想了很久,找点事情给他去干一干,也许会让他的心情好一点。”
白可染道:“大姐,高峰的江湖阅历实在嫩得很,我有点为、他担心呐!” “为你自己担心吧!你们却不知道高峰每天尽是想着如何去折腾三船帮,想的久了,他一定上会想出办法来的,我想信他不会再随便冲动了。”
朱掌柜道:“大姐,何时去通知高峰?”
段大姐道:“三天后的此时,记住,要绕道去山里,不能直接过江去。” 朱掌柜道:“大姐,可有限期?”
段大姐道:“告诉高峰,越快越好。”
段大姐派杀手不定限期,这是对高峰的客气,她只要高峰能完成任务就好了。 *** *** ***
段大姐走了。
她来的神秘,走的更神秘,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的,当然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去了何方。
白可染不知道,但他也不敢问朱掌柜——别找骂挨啦!
只不过有关高峰的事,白可染倒是可以问。
他不明白段大姐为什么对高峰特别,除了送给高峰以美貌姑娘之外,便出任务也不限期完成,这好像不是段大姐的作风。
“朱掌柜,我就弄不懂,段大姐好像对高峰有一股的关怀,为什么??” “白老弟,你难道会真的不明白?”
“废话!我要明白也不多此一问了。”
一笑,朱掌柜道:“那我来问你,我们为什么要为大姐拼命?我们求的又是什么?”
白可染道:“这还用问,想当年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坝上老中青三代,代代有能人,如今能再为坝上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只有当年最年轻的我们十几个人了,大多不为名不为利,偏是为个义字,跟着大姐流血汗,只想有一天为老当家报仇,恢复坝上的基业,也就不辜负老当家当年苦心栽培之恩了。”
点着头,朱掌柜道:“说声好,如今大家是一条心,白老弟,想当年我们都是坝上在外的功臣,老当家叫咱们放手干,把咱们当成他老人家子弟一般,这是天高地厚的大思想性,那么,我问你,高峰呢?”
白可染道:“高峰不是坝上哥们,他与我们无牵无挂,可是,我就是这一点弄不懂才要问问你。”
朱掌柜道:“原来你是真的不知道,好,我告诉你,高峰路过夕阳山,遇上大姐有危险,段大姐被勾上天牵人堵在山林边杀起来,大姐的一个丫头也死的惨,是他救了大姐,而且也杀了勾上天的‘三江四鼠’老二与老四。白老弟,高峰救了大姐,又被大姐收在身边,你想想,大姐会对高峰什么样。”
白可染吃吃笑道:“应该的,原来是这样。”
朱掌柜道:“白老弟,你可千万别吃味,以为大姐有偏心,你想想高峰又不是坝上血烈之士的后代,他为什么替咱们卖命,说穿了也是个义字当头。” 白可染一笑,道:“王八蛋才吃味,凭着高峰的刀法,他也应该受到礼遇。”
朱掌柜道:“可是他不要,他呀……有够肉呆的……”
他未再说下去,他们在床上睡了。
他还要派人去通知高峰,要他去取洪百年的人头。
*** *** ***
高峰痛苦,便也把自己囚在一个荒洞中。
他现在就跌坐在山洞中,从他坐的洞中看到对面山峰上往下飞落的瀑布,在阳光的反射下,现出蒙蒙的七彩水珠飞溅,光景还真的美。
只不过高峰燕不是为了欣赏风景才住在这儿,他是为了观看那蒙蒙的水雾才到此来的,因为水雾中时而会隐隐约约的出现一个熟悉的影子。
那影像似仙女一般在虚空的水幕中飘荡……那是梅子姑娘,一个十分善良但内心却又很坚强的姑娘。
高峰就是为了思念梅子,他才像个苦行僧也似的坐在这个荒洞中。
他已经住了十多天了,他还是一如刚来时一样。
就在他直直的凝视着飞爆的时候,忽然间,有个十二、三岁模样的孩子,赶着四只山羊从山道上走过来。
高峰看的心中一热,他想起过去的日子。
过去的日子是无忧无虑的……吃穿住虽然苦了一些,但那总也是没有饿肚子,未曾受风霜,下来也总是一觉到天亮,而现在——
现在有的是银子,想吃什么都不缺,只是精神上可就不一样了,痛苦折磨,打击沮丧,实在令人要抓狂。
*** *** ***
他向那个小孩招手,他叫的声音很温和。
“小友,你放羊。”
“是呀,我放羊。”
高峰怔了一下,因为他觉得这个小孩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了。是城里还是?
高峰道:“快吃饭了吧,你饿不饿?”
“饿,你有吃的吗?”
高峰当然有,他掏出一块酱肉,塞在小孩手里。
那孩子也不客气,抓过来就啃。
高峰很高兴,他从前也放羊,可是他在大山里放羊,从来没有人会送他一块肉吃。
他看着孩子把肉吃完,笑笑,道:“吃饱了?”
那孩子拍拍肚子,道:“差不多了。”
他站起来,自言自语的道:“你是好人,喉,只可惜你没银子。”
高峰怔了一下,道:“银子,还想讨银子?”
那孩子点着头,道:“是呀,跑了这么远的路,我好像是白跑了一趟了。” “白跑?”
“是呀,我冤枉一趟路程了,
高峰道:“你不是放羊的人?”
“才不呢,我是送信的。”
“为何人送信?”
“你呀!”
孩子眨眼笑起来了。
高峰也笑了,因为他忽然想起一个人,那个应该住在吕祖道观的。
他一把拉住小孩,弄笑:“终于想起来了,你不就是白老道的徒弟吗?你叫……重……生……”
是的,那孩子正是重生。
他本在“龙记客栈”侍候白可染,却被朱掌柜派来此地送信。他还真像放羊的小孩子。
*** *** ***
怀中取出信一封,小心的交在高峰手中,重生道:“给你的,我走了。” 高峰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道:“给你。”
重生道:“真给我银子呀!”
高峰把银子塞在重生手上,道:“别叫你师父说我小气。”
重生看着银子,不由得落下两行泪水来
高峰吃一惊,忙问道:“怎么了。”
“我师父几乎死掉。”
高峰眼珠子一瞪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重生抬头四下看,立刻对高峰道:“高爷,你……”
高峰瞄眼:“别叫我高爷,我才大你几岁。”
重生道:“高少爷。”
“别叫我高少爷。”
“那我叫你什么呀,总不能直呼你的名。”
“叫高大哥。”
重生想了一下,又道:“我师父被人刺了一家伙,流了好多好多血。” 高峰憋声:“谁干的?”
“三船帮的人。”
高峰咬牙,怒道:“又是三船帮。”
重生便把白可染受伤经过,向高峰说了一遍。
高峰早已血脉膨胀,全身骨节咯咯响。
他重重的道:“好个白可染,赴汤蹈火他真的干,他一心想为坝上壮烈成仁,只可惜他也失手了。”
他忽然叹了口气,抿嘴:“这都怪我,襄阳城外我没有把洪百年的头切掉,到后来,白老兄反而被姓洪的认出来,真够衰的!”
重生道:“你看信呀,高大哥,。
高峰忙把信拆开,低头看,只见上面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写道:“杀洪百年。”
他把纸撕碎投向小溪中,对重生道:“回去,告诉朱掌柜洪百年若不死,我死。”
这是决心,高峰下了决心,他看着重生走去,便也走入荒洞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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